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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45

    那样的人,被他这样对待后还能心平气和地让他滚,没有当场举剑捅他,就已经足够慈悲善良了。

    换做他人,早就感激涕零,羞愧难当,不敢再惊扰她。

    然而,饶是一遍遍告诫自己别去做蠢事,明胥还是忍不住,一趟趟、一个个地去找人,怀着微小的期待,想着或许有哪一个旧友能帮他说说情,惊霜一时心软,还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沉默良久,他突然开口,不知道说给谁听,每一个字眼都轻得仿佛要飘散:“当年去雪山时,我确实是太过冲动,总觉得惊霜安安稳稳留在京畿里,又会有什么危险呢?倒是裴欲雪……她爹救过我,那份恩情我不能不报。”

    “临走时与惊霜告别,我甚至没有与她多说些话……那时候总觉得世上一切事都尽在我的掌握,南地也不过只是去个几天,等事情终了就能回来,继续与惊霜的婚约……做一对佳侣。”

    他以为自己能补救。

    再不济,以虞惊霜那时候未经磋磨的性子,她对明胥总还有几分依赖和爱慕,等他从雪山回来,求一求、闹一闹、缠一缠,天长地久死皮赖脸地恳求,总能求得她原谅的那一天。

    毕竟年轻时的虞惊霜,总还是柔软心肠,还想着嫁人、生子、糊糊涂涂过完如寻常女子一样的一辈子。

    谁知命运捉弄,他一去几千里,对京畿的局势什么都不知道、帮不了。

    偏偏就在那时候两国交恶,虞惊霜跌进了红尘里,摸爬滚打一身尘与血,直面了人世间的险恶与权力的更迭——她就再也不能麻痹自己,想着依靠下一个“好郎君”、做一个贵妇人度过余生。

    没有男人依靠,她自己去找出路,虽然也吃了很多苦头,所幸结果不错,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用面临被“抛弃背叛”的处境了,她自己永远不会像生命中的那三个男人一样,离弃她自己。

    明胥曾经以为,自己错过的只是那一次婚期,他曾想着,解决裴欲雪的事情后,他回到京畿,还可以与虞惊霜有无数长长久久的日子……

    他没有想到,虞惊霜再也不需要他了,就像不需要他的爱一样,连同着他整个人,都被她恨不得丢得远远的。

    思绪想到这儿,明胥苦笑了一下,垂首不语了。

    杯盏升腾起的氤氲水汽中,石侍郎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什么,她好像瞧见了明胥眼眶红了几分,只是他低头低得飞快,强撑着体面,石侍郎也权当自己没看见,默默移开了视线。

    不过,话又说回来。

    作为虞惊霜与明胥曾经的共同好友,亲眼目睹了虞惊霜当年因他的背弃而受了不少磋磨……

    尽管明胥现在瞧着是真的后悔,被内心苦楚折磨得憔悴不堪,石侍郎唏嘘归唏嘘,内心还是有几分不痛快。

    她忍了又忍,还是道:“可是殿下,不是我说你……就算你当年去帮那个、那个裴姑娘了,不得已才丢下了虞娘子一个人。可之后呢?”

    “先帝驾崩,虞娘子扶持当今陛下登基,她被那帮嚷嚷着得位不正的老东西为难时,你明明可以回来帮她,只需要你出面一次就足够堵着那些人的嘴!”

    她的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些微的恼:“可你只给了虞娘子一把破剑鞘!能顶什么用?”

    “……剑鞘?你是说那一次……那次她去雪山找我了吗?”

    听闻石侍郎的埋怨时,明胥先是疑惑地皱起眉头,像是没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他愣了半晌才又道:“可是,那时候来的不是……而且、而且我当时不……”

    说着说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的脸色骤变,阴沉到了极点,紧紧抓住案几一角的手,已然用力到骨节都泛白。

    裴欲雪骗了他。

    见他这幅情态,连石侍郎都看出了不对劲,她讷讷着开口:“呃……你不知道?”

    明胥脸色难看,久久不说话。

    石侍郎见状有点傻眼了,顿了又顿,她委婉道:“最近街市上有几个话本子……很火热。”

    明胥抬眼看她,不明白为什么话头突然拐到了话本子上,石侍郎硬着头皮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里面的故事……好像都是讲虞娘子的从前,就是那些、那些爱恨纠葛什么的……”

    她说的含糊,明胥却反应了过来,他眼眸闪了闪,从喉咙间艰涩地挤出了几个字:“……是吗,我会去买来好好瞧一瞧的。”

    遮掩似的,明胥狼狈地端起茶盏往嘴里送,却叫滚烫的茶汤狠狠烫了一下。

    浑然未觉般,他面无表情地咽下了那口茶水,忽的想起什么,放下杯盏伸手进衣袖间掏摸。

    “……喔,对了。”他将袖袋中的织锦匣子取出,犹豫着放到两人面前,对着石侍郎踌躇道:“你不愿为我说话……我理解,毕竟惊霜如今身份地位不同了…她不喜欢我,你们贸然为我求情担心被迁怒也正常。”

    明胥一手抚在匣子上,犹豫半天才打开,“只是,惊霜的生辰快到了…这个…拜托你只说是从南边寻来的。”

    他低声:“别让她知道是我送的。”

    石侍郎盯着匣子里的羊脂玉佩,默默睁大了眼睛,对玉颇有造诣的她一眼就瞧出了这块暖玉的价值,虞娘子早年受过伤,腿脚不好,一到阴天就腿疾复发,如果有这块暖玉,对她的身子一定极好。

    可是……这种好东西,谁送出去了都能在虞惊霜面前讨个好,明胥自己去送的话,怎么着也能表达出几分悔过的诚意吧?

    石侍郎犹豫,明胥以为她不肯帮自己,顿时有些着急,不由得语气中带了几分讨好:“只是顺手的事情……石三娘子,就当是看在我们曾经的情谊份上,求你帮我这个忙。这东西对惊霜身子很好的,只是我、我怕我送去了她嫌弃……”

    见他神情焦急,小心翼翼,甚至连“求”这样的话都说出了口,整个人哪里还有贵为王爷的风范?

    石侍郎震惊之余,也觉得喉头发苦——当年策马风流、芝兰玉树一般的儿郎,怎么就至于为情所困成这般呢?

    若是当年他能冷静清醒一点,早日认清内心所爱,何至于此?

    想到街市上那些关于虞惊霜的几个话本子,石侍郎唏嘘,虞娘子的这一桩桩孽缘情债,到底还要折磨多少人?

    感慨归感慨,她还是接过了接过了那枚暖玉,明胥见她肯帮忙,一时间欣喜涌上心头,连连道:“多谢、多谢……”

    见不得他这样,石侍郎将脸转了过去,淡淡道:“昭王殿下不必这样,在下也只是帮您送过去而已……至于虞娘子会不会收,我也不确定,到时候,殿下可千万别怪我办事不利。”

    明胥哪里敢说“怨”,忙称不会,犹豫了半瞬,他期期艾艾开口:“石三娘子,我知晓你与惊霜关系好,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