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世人常态吗?怎么就到了虞惊霜身上,你就觉得难以释怀呢?
白芨这么一遍遍告诉自己,说得多了,酸涩的心好像也就麻木、不那么难受了。
收拾好心情,他挑了一个惠风和畅的日子,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任谁看了都称赞一句“美公子”后,才亲自登门,忍着难过,以最清美的姿态与虞惊霜做最后的道别。
因前几日事务确实繁忙,又被卫瑎、明衡从中一打搅,虞惊霜真的有些忘记了白芨还住在客栈里,今天他上门来告别,她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叫这最趁手的小厨子回来。
只是看白芨已然收拾好包袱,整个人容光焕发,想必是早已谋划好了离开她后的日子,虞惊霜心里惋惜,但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消息。
人与人之间总是要离别的,在前小半生中,她就早已习惯了各种生离死别,更何况白芨是要摆脱旧时孽障,不再做别人的傀儡玩物,而要奔向新的生活,她为他高兴还来不及。
白芨心中本来还存着隐秘一丝幻想,如今见了虞惊霜对他没有任何不舍,还一脸笑意地拍拍他的肩,称赞他果断时,他忽然之间就释怀了许多。
他也不是第一天才认识虞惊霜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受她庇护,更应该明白,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心如明镜般澄澈,那么自己又何必因私情令其沾染尘埃呢?
白芨眨了眨微微有些湿润的眼睫,深深吸了一下鼻子。
当听到虞惊霜关心他日后打算时,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笑了笑:“我打算带着小妹继承亡母遗志。”
他翻出一份地图给虞惊霜看,“我的娘亲曾经是名采诗官,她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能够将那些失散的诗歌收集起来,让更多人能听到。我会和小妹从大梁出发,周游列国编写诗集,远离京畿的纷纷扰扰,完成娘亲的遗愿。”
虞惊霜一愣,道:“离开京畿?”
白芨点点头:“在这里,总能让我想起娘亲死去和妹妹被囚禁的那些日子……或许日后我们还会回来的,但现在我只想稍远离些吧。”
虞惊霜想到那一日明衡所头透露的,白家即将要被清算,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白芨若留在京畿,到时候从上到下的查起来,他和妹妹也逃不过一顿责罚。
早早离京,也是好事。
思及此,她点点头,提点了一句道:“这样也好,京畿中纷扰确实多,早些离开也是良策。”
白芨深深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最后挥手分别时,他一转头,在虞惊霜看不见的地方,眼泪还是忍不住涌了上来。
小妹牵着他的手,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又哭了,白芨擦擦眼泪,严肃地拍了拍她的头,道:“哥哥是太懦弱了……你不能学哥哥这样,懂吗?”
就这样吧,所有未开口的情愫和依恋,就这样静静消散在风中便可以了,天知、地知、他自己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
白芨离开了,潜鱼也自那天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少了两个人,院子里陡然空落落的。
虞惊霜只在最初过了几天清静日子,随着时日渐长,慢慢的,她也觉得浑身不得劲了起来。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白芨和潜鱼都不在,小院里没有了厨子该怎么办?
小杏一身好武艺,大刀能挥得虎虎生风,可论起烧菜做饭,实在是强人所难了,虞惊霜也曾自告奋勇地尝试了一下,但尝了尝成品,那味道只能说勉强饱腹,于是她也遗憾地黯然离场了。
明衡听说了这事,当即大方地表示要给她赐一个厨子,虞惊霜满心期待,好不容易等到第二日,门被人从外轻轻敲响,虞惊霜心道是厨子来了,她惊喜地冲上前去,开门一瞧,一个面容俊美、锦衣华服的公子倚靠着墙,羞涩忐忑地冲着她就笑。
虞惊霜一脸懵,还未等她开口,那人就主动道出来意,说是陛下派他来做厨子。
虞惊霜一张脸铁青——这幅模样,能是正经厨子就怪了!敢情小皇帝还是没有放弃,这人怕不是来补白芨“男宠”的空缺吧?!
她堵着门,并不让人进来,道:“……你是谁?”
小公子抱着包袱谨慎道:“在下是陛下派来的厨子。”
虞惊霜眉毛一立,凶神恶煞:“再说一遍你是谁?!”
她凶名在外,传说杀过不少人,还当众掌掴过尚书一家的脸,小公子早有耳闻,如今被她一吓唬,貌美如花的脸上闪过一丝害怕,他怯怯道:“是……是陈国公府的。”
“……”
虞惊霜简直无语。
她皱着眉把人赶了回去,并警告小公子回去告诉皇帝,不许再派奇奇怪怪的人来,否则,她就让院内人通通打出去。
边说着,她一侧身,小杏杀气腾腾的脸幽幽探出来,手上举着一把刀,血迹自掌心蜿蜒流到了手肘处,把俊美小公子立时吓得脸色惨白,慌忙离开了。
关上院门,小杏一边洗去方才杀鸡时沾上的血,一边促狭地大笑,“惊霜姐姐,你真有好福气!我看那小公子宽肩窄腰、很是健壮俊美啊!”
虞惊霜白她一眼,笑骂道:“这福气我早就享过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你想要,我明儿个也和陛下给你要一份赏赐?”
小杏连连摇头又摆手,“不要不要!我才不要臭男人!”
虞惊霜非要拿肩膀挤她一下,眨眨眼打趣道:“就算找个男人玩一玩,也不一定非要你负责到底啊,有时候消遣一下,也很有意思的。”
小杏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红红的,嗔怒地瞪了一眼虞惊霜,“……反正我现在不要!”
虞惊霜叉着腰,立在原地哈哈大笑起来,小杏又羞又恼,冲回屋里不理人了。
一墙之隔的外头,同样的位置,潜鱼将两人笑闹声全听在耳中。他握着个瓷瓶,呆呆地站着,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凉,锥心的刺痛令他双眼泛红,一时不知心中涌上的战栗,是因为嫉恨,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心神大震之时,他脚下一滑,不慎踢到了一块砖瓦,极轻微的响动声传来,虞惊霜猛地回头,却只见墙头花枝轻轻摇晃着,似是有股微风轻盈拂过。
空无一人。
她皱了皱眉,盯着看了一会儿,便移开了目光。
千钧一发之际回身躲避的潜鱼藏在花影后,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被方才虞惊霜那一瞥所惊,他犹豫、思索再三,终究是不敢露面,捏着那一枚小小的瓷瓶,为如何将其送到她面前而犯起了难。
……
第三日,小院里还是没厨子。
虞惊霜从檐下将自己的娇贵的兰花搬出来,一边为其松土,一边念念有词:“二十一啊二十一,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你就是不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