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父皇和大哥说送一个贵女去和亲,是权宜之计、是假的,我才会呈报你的名字上去……我只是想让你服软,我不知道他们在欺瞒我!后来我明白了、我查清楚了,我有想去找你的霜霜……可母妃她骗了我,我没办法、没办法……”
他急切地解释着,说到最后,言辞渐渐变得凌乱而破碎,掺杂了痛苦之情,竟慢慢与之前在山上神智混乱时的状态重合了。
虞惊霜警惕地抱紧怀中的小杏,看着卫瑎逐渐癫狂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令卫瑎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动作。
他好像突然挣脱了那种不对劲、又好像陷得更深,竟伸手来抓她,虞惊霜眼疾手快护着小杏向后一闪避,厉声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在卫瑎看不到的地方,借着衣袖的遮掩,她用袖刀将捆着小杏的绳索割开,趁机将一柄匕首塞到了小杏的手里。
主仆两人暗暗对视了一眼,小杏极轻微地点了点下巴,虞惊霜这才放下心来。
卫瑎伸手攥她的手臂却一空,脸色更加难看,对上虞惊霜清凌凌一双眼睛,看着其中对他毫不掩饰的厌烦和警惕,他古怪一笑,突然咬牙切齿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指着小杏手臂上那一大块黑斑,道:“你也见过其他人中了蛊毒后的惨状吧?我告诉你,你这侍女身上的黑斑如果没有解药,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大,直至扩散全身、由外及内,皮肉溃烂而死。”
“和我走,每离上燕更近百里,我就给她一份解药,我不会伤她更不会害你半分,我只要你和我一起离开,回到上燕去!”
卫瑎的脸上露出了哀求的神色,声音都在颤抖,虞惊霜望着他这幅情态,直到此时心里才隐约有些相信了之前一直被她否认的真相:卫瑎举止古怪、阴魂不散地来到大梁,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做了种种诡异反常的事,竟然真的就是为了来“挽回”她?
天呐。
虞惊霜如遭雷劈,一瞬间无法将眼前这个因“求而不得”发疯癫狂的人,同从前多智近妖、谨慎自大的卫瑎联系在一起。
十年了,他后悔了。抛下了上燕曾经殚精竭虑、谋算了十几年的种种,一股脑儿疾奔八百里冲到她面前,只是为了弥补十年前将她逼走的事、求她……原谅?
哦,不对……虞惊霜突然想到——悔恨万分所以想要寻求原谅,也只是卫瑎最初的想法,因为她先前怀疑这厮动机不纯,总是冷着脸将人拒于千里之外,所以此时的他已经濒临崩溃,只想着用小杏要挟她回上燕……
一旦恍然大悟,虞惊霜立时就将之前卫瑎的种种举动串联在了一起,然而,最初的后知后觉和震惊过后,虞惊霜只是微闭了闭眼,盯着卫瑎的脸,她摇了摇头,仍然惜字如金,没有一丝犹豫道:“不。”
再一次、再一次,她再一次拒绝了自己!
卫瑎双目通红,在听到那个字眼时,他就几近崩溃地嘶吼出声:“你不是最为重视你身边的人吗?为什么我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你都还是不肯低头呢?!”
服软、恳求、利诱、威逼……他能想出的任何手段在虞惊霜面前都无济于事,就好像他这个人,只要犯过一次错,就要永永远远不被原谅一样,卫瑎已经几近绝望。
他定定地看着虞惊霜毫无波澜的面孔,眼神蓦地凶狠起来,“好,既然你不愿意听话,那就别怪我……”
“卫瑎。”虞惊霜突然高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一双眼眸在昏暗的屋内格外发亮,“你用小杏引我过来,是想强行将我绑回上燕,我知道。”
卫瑎骤然被她打断,又听见这句话,愣愣地看着虞惊霜,虞惊霜平静道:“我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了你这种错觉,觉得只要我回去上燕,就能当做你我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站起身,向卫瑎走来,“这十年来,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卫瑎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闻言脸上闪过了瑟缩的表情,可虞惊霜才不理会他的心情,只是淡淡开口:“我到大梁来的第一年就水土不服,满口生疮,生了很久的病。第三年,上燕撕毁盟约,差点被愤怒的朝臣百姓砍了头,从长街的一路磕头到街尾。”
“第五年,在雪山上遭遇天灾,受了重伤,直到如今天气转凉,我的膝盖都会很疼,不得不以烈酒压抑痛楚。”
“第七年,为了活得好一些我给梁皇卖命,殚精竭虑又被人忌惮,受了很多诋毁和刺杀,你看,我左臂处的旧伤就是那个时候,差点被砍断手臂留下的。”
她伸出了手给卫瑎看,卫瑎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眼神既是心痛震惊,又隐含着羞愧,躲闪着不敢与她对视,而虞惊霜也不在意,只是一字一顿地认真问他:
“你刚才说,这些年来你想念我,心中也很痛苦、日日后悔,说不只是我一个人在受苦……所以我不原谅你、避着你、冷落你,你就觉得委屈又愤怒。”
她嘲弄着微微一笑,道:“可你扪心自问,我这么惨,难道始作俑者不是你?若咱俩交换经历,你会原谅我这么对你吗?你不会。”
虞惊霜叹息道:“最初你用我的家人作要挟,惩罚我‘背叛’你、赶我走,如今又要用小杏相逼,让我回去……卫瑎,你真让我觉得恶心,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宁愿当初不救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卫瑎的瞳孔骤然紧缩,就在此时,虞惊霜抓住他心神俱震的一瞬间,迅疾出手,一刀捅入了卫瑎的腹部!
“噗——”一声,皮肉撕裂的痛楚骤然传来,卫瑎后知后觉才发现,虞惊霜不知何时已经边说话、边走近了他的身前!
手腕转动,虞惊霜的眼神很冷,紧紧握着袖刀的手很稳,鲜血争先恐后地、大股大股地从伤口流出来,瞬间沾湿了她的每根指节。
卫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剧烈的疼痛之中他下意识地反手死死拽住了虞惊霜的袖子,“噗嗤——”又一声刀刃刺入皮肉的声响传来,小杏冷肃着一张脸,快、准、狠地握着刀,自卫瑎身后捅了进去。
她还是很虚弱,却仍然使了浑身的力气,狠狠地将刀柄向卫瑎体内送去。
一拧、一转,刀锋刮着骨头,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卫瑎之喉咙间挤出了微弱的惨叫声,他像是不敢相信虞惊霜真的会对他这么狠一样,死死盯着她的脸,妄图在其中找到一丝不忍的神色。
然而,注定不如卫瑎所愿,虞惊霜与小杏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就像往日对待难缠的敌人那般,她们默契地同时拔刀退后——剧痛传来,大股的血瞬间喷涌而出,卫瑎捂着腹部,再也无力支撑身子,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自从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