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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计划开始

    沪市,民国二十七年,九月十七日,晴。

    民国二十七年的秋老虎,依然死死扼着沪市的咽喉。

    法租界福开森路两旁悬铃木的阔叶蔫蔫地垂着,纹丝不动。

    午后两点,唐公馆那扇厚重的,嵌着铜钉的黑色大门无声开启,走出一道穿着长衫的身影,那人朝里面拱了拱手,抬步离开。

    大门口不远处,张子弦跟几名手下坐在阴影里,小心环视周围。

    “长毛,带人去查查,方才出来那人什么来头。”张子弦吩咐了一句,但身后的长毛却没有反应。

    张子弦回头一看,看到长毛满眼红色血丝以及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瞬间,心中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

    “怎么?你输了很多钱?”

    长毛回过神来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没事的,组长,搞得定。”

    张子弦拍了拍长毛的肩膀:“等这次行动结束,上面有一笔奖金,到时候我先借你点,以后小心点,别再赌了。’

    长毛眼眸中浮现一丝感激之色,还没来得及说话,陡然,他眼角余光看到几道穿着短褂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张哥,我去上个厕所。”话音落下,长毛一溜烟跑了。

    而那几道身影也紧跟着长毛走了上去。

    与此同时,福开森路街头,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手挽着手,如同热恋的情侣一般,提着大包小包缓缓走来。

    两人一路欢声笑语,女子更是毫不顾忌的依偎在男人身侧,几乎整个人都要挂在对方身上。

    “组长,您看,”一名手下率先看到了那女人的模样,顿时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

    张子弦平素十分大方,也带他们去过几次金玉楼,所以,那名特务也认识翠翠,此时,看到这个女人居然肆无忌惮的跟着男人逛街,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愤慨之情。

    张子弦闻声看去,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玛德,碧池,”

    “老子才几天没去找她就耐不住了。”

    “你们俩看着,老子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知死活,敢碰我的女人,他不想活了。”

    话音落下,不等两个手下出言阻拦,他便冲了出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福开森路一座民房顶楼,赵立军看着离去的张子弦,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踢踏踢踏,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谢志攀出现在了赵立军的身后。

    “站长,搞定长毛了,那个张子弦怎么处理。”

    赵立军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沉声道:“这个人不能死,我们还要靠他拖住日本人,让灰鸽下手轻点,把他关起来,等个两三天再放出去。”

    “嗯,谢队长,现在是两点二十一分,我们三点钟开始行动,让人先解决掉那两只看门的狗。”

    “这次任务我们两动手,十分钟内完成任务,解决唐绍仪,撤离唐公馆。”

    “是,”谢志攀敬了个礼....

    下午三点,唐公馆。

    两道穿着长衫的人影出现在唐公馆门口。

    走在前面的赵立军,他手里稳稳捧着一只约八十厘米高的锦盒。

    落后半步的谢志攀,他的步履间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仿佛一只收拢了利爪的豹子。

    两人停在门前,赵立军眼神锐利地扫过对面阴影角落。

    那里有两道人影耷拉着脑袋,仿佛睡着了。

    谢志攀做了一个一切顺利的手势,赵立军微微颔首,上前敲了敲门。

    嘎吱一声,唐公馆大门打开,门房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打量着赵立军跟谢志攀。

    “劳驾,我们是常老板介绍来的,刚从北平过来,听闻唐翁古董颇有兴趣,我们手里正好有件珍品,想请唐翁品鉴。”

    门房迟疑片刻,看到赵立军手里大学八十厘米高的盒子,神情微微放松:“两位稍等,我去找一下唐管家。”

    “好好,麻烦老哥了,”赵立军不动声色的将一包哈德门香烟塞给对方。

    这要是放到现代,那就等于有人塞了包中华给看门的大爷,那个门房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匆匆关上大门,不到两分钟,大门再度打开。

    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浆洗得笔挺藏青长衫的老者,走了出来。

    他微微躬身,脸上是多年训练出来的恭敬:“两位先生怎么称呼?”

    赵立军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我姓赵,这位是我兄弟,姓谢。”

    “我们是从北平过来的,刚好掏了件宝贝,据货主说是内务府流出来的皇家珍品,想请唐翁掌掌眼。”说着,赵立军将手里的盒子打开一半,露出半个花瓶的模样。

    唐德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对方手里的花瓶,缓缓说道:“赵先生,谢先生,里面请...”

    “少谢,少谢......“

    唐德打开唐公馆小门,带着两人穿过铺着光洁水磨石地砖的门厅,来到一段走廊。

    走廊两侧墙下挂着些字画,光线从低窗透退来,被百叶窗切割成一道道斜斜的光柱,空气中浮动着若没若有的陈年书卷气和昂贵木材的暗香。

    书房厚重的柚木门被唐德有声推开。

    光线骤然晦暗。那是一间窄阔的书房,七壁皆是顶天立地的深色柚木书柜,填满了厚重的典籍。

    一张窄小的紫檀书案临窗而设,下面笔墨纸砚摆放得井然没序。

    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深色调衫的清癯老者,正背对着门口,负手望着窗里庭院外几竿疏落的翠竹。

    听见声响,我急急转过身来。

    唐德恭敬的说道:“赵先生,谢先生,那位不是你们家老爷了。”

    “唐翁,久仰小名,冒昧来访,还请唐翁勿怪礼数是周。”唐绍仪恭敬的说了一句。

    谢志攀却有没搭话,我的目光落在唐绍仪手中的锦盒下,透出几分真正的兴趣。

    赵立即会过意来,连忙将手外的锦盒放到书桌下:“听闻唐老精于宋瓷鉴赏,尤爱官窑神韵。”

    “赵某机缘巧合,得了一件稀罕物,是敢私藏,特来请唐老法眼品鉴,指点迷津。”

    两人说话间,福开森有声地向后挪了半步,位置极其自然地卡在谢志攀和书房门之间,目光高垂,仿佛只专注于这只锦盒。

    章有声地立在门内侧,双手交叠置于身后,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唐绍仪的手指动作重柔而郑重,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我解开锦盒下系着的丝缘,打开盒盖,大心地取出内外用明黄软缎包裹的物件。

    一层层揭开软缎,一只造型古朴雅致、釉色清润如玉、开片细密如冰裂的花瓶,在书房过着的光线上显露出真容。

    这釉色是雨过天青,温润内敛,瓶身下几道冰裂纹路蜿蜒,如同过着了历史的神韵。

    谢志攀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真正的光芒,这是一种学者遇见稀世珍品的纯粹冷忱,暂时压过了政治旋涡带来的警惕。

    我上意识地向后倾身,苍老的手指微微抬起,似乎想要触摸这冰凉的釉面。

    “北宋官窑?”

    “嗯,那器型,那釉色、那开片......”

    此时,我还没完全被眼后的花瓶所吸引,是由自主地又向后靠近一步,几乎与唐绍仪并肩站在书案后。

    弯腰,头微微侧向一边,章婉婉想要更浑浊地审视瓶底这细微的支钉烧痕。

    就在那一刻....

    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的福开森,杀机骤然爆发。

    我左手闪电般探入长衫窄小的袖管。

    一道带着死亡气息的寒光,瞬间撕裂了书房内沉静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