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要杀傅筱庵?”陈阳神情微凝,“李主任,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是吴大队长带回来的消息!”李群讨好的说道:“军统派了个杀星过来,目的就是要在沪市大开杀戒!”
“杀星?什么人?”
...
夜色如墨,浸透沪市的天际线。黄浦江畔的风裹挟着咸腥与铁锈味,在吉野满男办公室外盘旋不去。调度中心的电报机仍在嘶鸣,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一声接一声地撕裂寂静。
桥本清一站在调度台前,额角青筋暴起,手中捏着刚从新京传来的密电??石井部队“热月”专列已进入华东境内,预计明日清晨六时抵达沪市东站。车上装载的不仅是鼠疫疫苗原液,更有一批未经标记的玻璃容器,编号为“GTC-7”,正是斋藤副院长口中那能压制肺型鼠疫的盘尼西林实验品。
“七十四小时……”桥本喃喃自语,目光扫过墙上巨大的铁路运行图。红色箭头代表北线药品运输,蓝色则指向南线四号作战辎重,而中央一条漆黑粗线,宛如毒蛇般横贯南北主干道,标注着两个猩红大字:“陈阳”。
他忽然抬头,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松尾君!立刻联系亚细亚号备用车组,启动‘新干线应急协议’!我要它今晚必须完成整备,明晨五点三十分准时发车,经由宁杭支线迂回接入京沪主线,避开‘陈阳’封锁区!”
松尾健介脸色骤变:“部长,这不可能!亚细亚号虽是特快,但其轨道适配系统仅在东北测试过,南方路段弯道密集、坡度陡峭,强行提速极易脱轨!且‘新干线计划’尚未通过军部最终审批,擅自启用……等同叛国!”
“叛国?”桥本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光芒,“若北线医院全数沦陷,三千士兵因无药可救而暴毙,尸体堆积成山引发全城瘟疫,那时才是真正的国将不国!你告诉我,谁来担责?佐藤满女?还是那位坐在司令部喝茶的西尾寿照?”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麦根路推门而入,军服凌乱,脸上带着血痕。“部长!”他喘息道,“金陵浦口站出事了!装甲特装列车在待命期间突遭爆炸,锅炉舱严重损毁,无法启动!初步判断是内部sabotage,有人动了制动阀线路!”
“什么?!”桥本猛地拍桌而起,桌上的茶杯震落在地,碎瓷飞溅。
与此同时,月笼沙包厢内,灯火昏黄,酒香氤氲。森上佳子斜倚在冷月肩头,指尖轻轻拨弄着琵琶弦,一曲《春江花月夜》婉转流出。河野端坐中央,眼神却透过雕花木窗,望向远处火车东站方向隐约闪烁的信号灯。
“老板,”冷月低声道,“浦亮来电,桥本已下令启用亚细亚号,准备绕行宁杭线。”
河野嘴角微扬,饮尽一杯清酒。“果然如此。”他轻声道,“他知道时间不够了。七十四小时,既要送药到诺门坎前线,又要保证四号作战第八梯队按时抵达岳阳……除非有奇迹发生。”
“可亚细亚号真能创造奇迹吗?”森上佳子抬眼问道。
“不能。”河野放下酒杯,目光幽深,“但它能让某些人相信??奇迹即将发生。”
他缓缓起身,整理袖口,对冷月道:“通知李宁玉,按B方案执行。我要她在两小时内,把‘风速计划’的核心参数泄露给戴笠的情报网。记住,只放一半,留一半悬念。”
冷月点头退下。森上佳子怔了怔:“您这是要借军统之手,逼日本人自己打破封锁?”
“不。”河野摇头,“我是要让他们亲手把自己送上绝路。”
??
凌晨三点十七分,沪市东站地下机房。
八林素独自坐在布满仪表盘的操作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上滚动着一组组加密数据流??那是“新干线计划”的真实运算模型,而非对外公布的简化版本。真正的亚细亚号极限速度并非一百七十公里每小时,而是**二百四十五**。
这是只有宫城明太郎和河野才知道的秘密。
而此刻,八林素正将这段数据悄然上传至一个隐藏服务器,目的地:杭州笕桥空军基地旁的一处废弃仓库??那里,藏着一台由美制IBM打孔机改装而成的早期计算机,代号“凤凰”。
“还差最后一步……”八林素低声自语,插入最后一张穿孔卡片。
突然,头顶灯光熄灭。
黑暗中,一道身影无声逼近。
“八浦顾问?”八林素惊愕回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吉野工一,海军海运课指挥官。他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刀刃映着应急灯微光,泛着冷芒。
“我很抱歉。”吉野工一声音低沉,“但我接到命令,任何可能危及联合舰队补给线的技术资料,必须即刻销毁。包括你正在传输的这些东西。”
“荒谬!”八林素怒吼,“这不是海军该管的事!这是陆军与满铁的联合项目!”
“现在是战争时期。”吉野工一逼近一步,“所有资源归帝国统一调配。而你传输的数据,一旦落入敌手,足以让支那方面掌握我军运输命脉,后果不堪设想。”
八林素苦笑:“那你可知道,如果我不传出去,北线三千将士将在三天内全部死亡?鼠疫失控,整个关东都将沦陷!这才是最大的战略灾难!”
“那是陆军的问题。”吉野工一冷冷道,“我的职责,是确保海运畅通。你的行为,已经越界。”
话音落下,刀光一闪!
八林素本能侧身,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口,鲜血喷涌而出。他踉跄后退,撞翻操作台,几枚穿孔卡片散落一地。
就在吉野工一再度举刀之际,机房铁门轰然炸开!
烟尘中,两名黑衣人冲入,动作迅捷如猎豹。一人直扑吉野工一,拳风凌厉,瞬间将其击晕倒地;另一人迅速捡起卡片,塞入防水袋。
“李主任!”八林素认出来者,是军统沪市站行动组长李群。
“别说话。”李群压低声音,“我们没时间解释。跟我走,否则下一波人就到了。”
“可是数据……”
“已经备份。”另一名女子接过话,正是丁村,“我们的人在十分钟前接管了凤凰主机。你要的东西,已经在路上了。”
八林素还想说什么,却被李群一把拽起:“再不走,谁都活不了!”
三人迅速撤离。十分钟后,一队宪兵冲入机房,只见到昏迷的吉野工一与满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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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零七分,宁杭支线K89段。
晨雾弥漫,铁轨泛着湿冷光泽。一辆通体银白、流线型车身的列车静静停靠在临时站台,车头镶嵌着金色徽章??一只展翅雄鹰,下方铭文:“亚细亚号?试验编组”。
驾驶室内,司机长佐伯修二紧握手柄,额头沁汗。副驾位置坐着桥本清一本人,身旁是八林素??已被紧急包扎,脸色苍白但仍坚持上岗。
“确认信号。”桥本沉声道。
“前方区间空闲,限速解除,允许提速至一百八十。”八林素盯着仪表盘,声音虚弱却坚定。
“好。”桥本闭眼深吸一口气,“告诉所有车厢,密封系统全功率运行。药品温度维持零上七十度,误差不得超过±0.5c。一旦偏离,立即启动备用制冷机组。”
“明白。”
汽笛长鸣,划破晨雾。
亚细亚号缓缓启动,随即猛然加速,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尖锐啸叫。速度表指针不断攀升:一百二十、一百四十、一百六十……
“报告!”无线电响起,“前方K93段发现不明障碍物!疑似人为设置路障!”
桥本瞳孔一缩:“哪个单位负责巡线?”
“是……是地方警备队,但昨夜无人上报异常。”
“绕行?”八林素问。
“不行!”桥本断然拒绝,“宁杭线只有一条主轨,无辅道可走。停下清除?至少耽误四十分钟!”
“那就……冲过去!”八林素咬牙道,“计算撞击角度,调整重心偏移量,控制在安全阈值内!”
“你疯了吗?”司机长惊呼,“那可能是炸药!”
“也可能是稻草人。”八林素冷笑,“敌人知道我们会怕,所以用恐惧杀人。但我们没得选。”
桥本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全速前进。准备承受冲击。”
列车咆哮着冲向浓雾深处。
三分钟后,剧烈震动传来,车身猛然一歪,仿佛碾过数具尸体。警报声响起,第三节车厢轻微脱轨,但自动复位装置成功运作,列车继续疾驰。
“损失评估。”桥本问。
“轻微结构性损伤,不影响运行。药品温控正常。”八林素答。
桥本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窗外渐亮的天光。
“我们赢了一局。”他说,“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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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时十二分,长沙外围捞刀河北岸。
薛岳指挥部内,地图铺满长桌,红蓝铅笔交错纵横。一名参谋匆匆走入:“报告!最新情报:日军第八批次辎重仍滞留在徐州以南五十公里处,预计延误至少六十八小时!”
薛岳抚须而笑:“果然如此。他们终究撑不住了。”
身旁幕僚问:“是否下令预备队提前出击,打乱其后续部署?”
“不必。”薛岳摆手,“让他们继续押注,等到最后一刻才发觉输光一切,才最痛快。”
他转身望向墙上的作战日历,圈出明日日期,重重画下一横。
“告诉前线各部,坚守阵地,节约弹药。这场仗,我们不是打赢的,是等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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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沪市,派遣军司令部。
吉本真一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你说什么?桥本擅自启用亚细亚号?还绕开了陈阳封锁线?!”他怒视跪地汇报的通信兵,“他是想造反吗!”
“但……但他成功了。”通信兵颤抖道,“截至七点四十五分,亚细亚号已突破三道拦截点,现正驶往浙赣交界处,预计中午前可接入湘黔线,直通岳阳方向。”
“成功?”吉本狞笑,“他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他根本不知道‘陈阳’真正的任务是什么!”
他猛然拉开抽屉,取出一份绝密文件,封面上赫然印着:“九号计划?最终阶段:毒焰行动”。
翻开第一页,写着:
>“一旦确认四号作战物资输送出现不可逆转之延误,即刻授权‘陈阳’列车于中途释放携带之G系列气溶胶制剂(代号:赤雨),目标区域:长沙以北三十公里范围内所有交通枢纽及水源地。目的:制造大规模疫情恐慌,瓦解守军意志,为总攻创造心理突破口。”
吉本合上文件,眼中寒光闪烁。
“桥本清一……你以为你在救人?”他低声自语,“你不过是在加速他们的灭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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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一时四十分,浙赣线K207段。
亚细亚号顺利通过衢州枢纽,距离湘黔线接轨点仅剩四十公里。车内气氛略有缓和,医护人员开始检查药品状态。
突然,无线电刺啦作响。
“警告!警告!”调度中心急促呼叫,“检测到高频电磁干扰信号!来源不明!重复,检测到高频电磁干扰信号!可能影响列车导航与制动系统!请立即采取应对措施!”
桥本心头一沉:“查源头!”
八林素迅速接入侦测频道,脸色骤变:“是……是移动式干扰塔!不止一座!分布在铁路两侧十公里内!而且……它们的频率与‘新干线计划’的远程控制系统完全匹配!”
“也就是说……”桥本声音发冷,“有人用我们的技术,反过来对付我们?”
“没错。”八林素点头,“而且干扰强度正在增强,预计十五分钟后,自动驾驶系统将全面失效。”
“那就手动驾驶。”桥本起身,“我去驾驶室。”
“可外面没有受过这种训练的人!”八林素喊道。
“我有。”桥本回头,摘下眼镜,露出一双冷静如冰的眼睛,“我在奉天陆军技校,拿过全年度最佳模拟驾驶金奖。”
他走向车头,背影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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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零三分,距离湘黔线接轨点仅剩十五公里。
亚细亚号速度降至一百二十,司机长已完全失去对自动系统的控制。桥本接手操纵杆,额头汗水直流。
“右侧风压异常!”八林素在通讯器中提醒,“小心侧翻!”
“我知道!”桥本咬牙,强行修正方向。
就在此时,天空传来轰鸣。
三架涂着青天白日徽的P-40战斗机呼啸而至,低空掠过列车上方。
“敌机!”车厢内一片惊呼。
然而,战机并未开火,反而在空中拉出三道白色烟迹,拼成一个巨大的“V”字。
紧接着,无线电响起清晰汉语播报:
>“日方运输官注意:我们是中华民国空军第4大队。前方五公里处轨道已被修复,敌方埋设的地雷已排除。祝你们一路顺风。”
桥本愣住,随即嘴角微扬。
“原来如此……”他轻声道,“河野,你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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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十七分,岳阳后线总兵站。
哨兵瞪大双眼,望着远方铁轨尽头升起的一缕白烟。
“来了!”他激动大喊,“是亚细亚号!它真的来了!”
整个兵站沸腾。医疗队迅速列队,后勤人员推着担架奔向站台。
当那辆银白色的列车缓缓停靠,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冲上前,查验冷藏箱。
“温度正常!药品完整!一支未损!”
消息如闪电传遍战地医院。
而在千里之外的诺门坎前线,第一批磺胺与盘尼西林已注入濒死士兵体内。三小时后,首例患者咳血停止,体温回落。
战争的天平,悄然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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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沪市东站。
桥本清一独自站在空荡的站台上,望着“陈阳”专列即将出发的信号灯。
他点燃一支烟,火光映照着他疲惫的脸。
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做到了。”是河野的声音。
桥本没有回头:“你也做到了。利用我,推动计划,甚至不惜让我冒死一搏。”
“你不恨我?”河野问。
“恨?”桥本笑了,“我只知道,今天有三千人活了下来。这就够了。”
河野沉默片刻,递过一份文件。
“这是‘新干线计划’全部原始数据。包括未来三十年铁路发展蓝图。我把它交给你。”
桥本震惊:“你疯了?这是叛国!”
“不。”河野淡淡道,“这是赎罪。也是希望。我希望有一天,这些铁轨不再运送死亡,而是连接和平。”
风吹起他的衣角,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桥本握紧文件,望着远方星空,低声呢喃:
“也许……真的会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