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佛家行法,乃在求生人心之所安,超度的乃是活人
三日后,飞鸟园气氛沉重至极。
一间寝卧内,床榻上躺着似是气息全无的商青雅,床边站着面无表情的商秀珣。
温良和石青璇一脸沉默的站在商秀珣的身后,屋外突然响起较为急促的足音。
一位鹅冠博带,面容古奇,巍若松柏的老者快步走入寝卧。
他有一张朴拙古奇的脸孔,浓黑的长眉毛一直伸延至花斑的两鬓,另一端却在耳梁上连在一起,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
嘴角和眼下出现了一条条忧郁的皱纹,使他看来有种不愿过问的世事丶疲惫和伤感的神情,一看到床榻上像是病逝的商青雅后,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悲痛欲绝的神色。
「清雅..
」
鲁妙子看向身旁的商秀珣:「你不是派人说你娘体内天魔死气爆发,危在旦夕,想要见我最后一面?」
「或许是老天也看不过眼,认为你不配见我娘最后一面,以至于我娘前脚阖眼,你后脚便赶到了。」
鲁妙子身躯一颤,如遭雷击,呆呆望着床榻上的商青雅。
「我到现今还是不明白,娘为何至死都要维护你,还跟我说,只要你答应绝不管我牧场之事,又不会离开后山半步,就让你留下来。」
商秀珣越说脸色越是冰冷:「甚至还给你留下一句话。」
鲁妙子声音沙哑又乾涩:「什麽话?」
商秀珣冷冷地道:「不后悔,她说不后悔跟你相知相爱,虽然知道你并未心悦于她,可她依旧不后悔。」
鲁妙子一听,彻底呆愣在原地,就这麽静静看着床榻上的商青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青.......雅,是我错了,要是我这个糊涂鬼早些死,也不至于连累你的性命。」
鲁妙子惨然一笑:「我欠你的这般多,都还未曾回报,你怎就先我一步离去。」
「妖妇害的我几十年隐姓埋名,苟且偷生,我竟还惦记她,枉我鲁妙子自负平生,竟一错再错。」
这时,温良声音略显低沉的轻吟:「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屋内几人听完,眼中情绪各异,石丶商两女只是有些惊异,鲁妙子却是眼中悲色更加浓郁,先是想起隐居在飞马牧场诸多美好回忆,再想到被妖妇所伤,致使连累真正所爱之人。
须臾间,悔恨交加之时,引动体内伤势复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温良迈步走出,来到床榻边上,先是看了商青雅一眼,再把眸光落在鲁妙子身上,道:「鲁前辈,你觉得人死之后,是否真有鬼魂?」
「幽冥之事,实所难言。」鲁妙子捂着胸口,强忍身体痛楚。
温良追问:「那鲁前辈觉得为何我佛家要虔诚行法,超度幽魂?」
「小和尚,老夫如今没兴致跟你打机锋。」鲁妙子似想起了什麽,道:「你骑金雕来飞马牧场时,青璇不是说你有一身惊世骇俗医术,为何区区几日,青雅就伤势复发,魂归九幽?」
「原来当时鲁前辈还藏在暗处,那你缘何如此放心,竟不管不顾的放任小僧医治商场主!」温良不疾不徐的开口:「难道你不知道商场主体内的元精已被天魔死气侵蚀的几近枯竭,根本熬不了多久,便会撒手人寰!」
「你怎知我没躲在暗处,看你如何医治青雅!」鲁妙子肃声道:「你不是说要好生思量几日,方才好出手医治青雅,我自是不敢有所打扰。」
他说到这,面如死灰的摆了摆手:「说这麽多作甚,一切为时已晚,是我亏欠青雅多矣,害惨了她!」
温良袖袍对着商青雅一挥,一手的手掌合拢,轻轻放于胸前,淡道:「善哉善哉,幽魂不须超度,人死业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佛家行法,乃在求生人心之所安,超度的乃是活人。」
说罢,却见已是死人的商青雅眼皮微动,眼角滑落出泪水,再在鲁妙子不敢置信的眼神下,缓缓地的睁开双眼。
「青雅!」
「看来是真的要等我死后,你才会明悟自己究竟心悦谁。」商青雅泪中带笑O
「这.....
」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剧烈的情绪再度牵动鲁妙子的伤势,转转瞬就要迎面倒地之会,一把被温良按住肩膀,使其立在原地。
「啧啧,当初身受重创,并未得到及时治疗,以导气血不畅丶经脉受损严重,形成深入骨髓的内伤病灶,且天魔死气还侵蚀四肢百骸,一旦压制不下来,全身便会遭受有如撕裂般的莫大痛楚,这些年则是以药酒吊命。」
「无心法师,他没事吧?」商青雅急忙坐起。
「放心吧,有我这个能逆夺生死的神医在,都死不了。」
温良说话之间,便以《流转之术》搬运鲁妙子体内的天魔死气,将其化作温润平和的生气。
五日后。
飞马城后山,临崖的台地上,有一座两层小楼。
只见小楼挂着一块安乐窝的牌匾,入口处的两道梁柱挂有一联,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雨初来。
二楼以屏风分作前后两间,其中一间摆放圆桌方椅,便见温良丶石青璇和鲁妙子围桌而坐。
「小友,此酒埋地陈酿三年始成,名为六果液,便是我这麽多年来的吊住性命之物,不妨尝一尝。」
「酒味醇厚,柔和清爽,香味浓郁协调,回味绵长。」温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后,道:「此酒滋味甚好,倒是能让人暂时忘却一些不想忘的人或事。」
鲁妙子苦笑道:「小友何必挖苦,我已然知错。」
温良把玩着酒杯:「何来什麽挖苦,我只是在想,以此酒为基础,是否能炼制出真正让人忘记情意的忘情之酒。」
「无心,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石青璇蹙眉道。
「世间多有为情要死要活之人,我若是炼制出忘情酒,岂不就是在普度众生!」
「你若真是什麽和尚,又怎会什麽都不戒。」石青璇慢条斯理的道:「就说现在,酒会喝,肉也吃得。」
「青璇,你虽不认石前辈,但却相信他所说的话呐!」温良笑言:「不过你却是不知,此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