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张籍穷到眼瞎,没丢了文人的骨头(第1/2页)
中唐的长安,总有这么种人:穿着补丁衣裳,却比穿锦缎的官儿腰杆还直;住着漏风破屋,却比住豪宅的富商心里还亮堂。
张籍就是这种人——一辈子没怎么富过,眼睛还差点瞎了,可他身上那股“文人风骨”,比黄金还经得住琢磨。不是装出来的清高,是从穷日子里熬出来的硬气,是从笔墨里泡出来的良心。
面对军阀的“明珠”:他说“恨不相逢未嫁时”
那会儿河北有个军阀叫李师道,势力大得没边——手里有兵,兜里有钱,长安城里不少官儿都偷偷跟他来往,想捞点好处。
李师道偏偏瞧上了张籍,不是因为他官大,是因为他诗写得好,名声正派,要是能把张籍拉到自己麾下,既能装装“爱才”的样子,又能让自己更有面子。
怎么拉?李师道没玩虚的,直接派手底下人,捧着个锦盒就找到了张籍的破屋。一打开,里面的明珠能晃花人眼——颗颗都有拇指大,随便一颗都够张籍买套大宅子,治好他的眼睛,再也不用当“穷瞎张太祝”。
来人笑得满脸堆肉:“张大人,我家主公说了,您要是肯屈就,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官也能往上提一提。这珠子,先给您当个见面礼。”
张籍盯着那盒明珠,手都没伸。他那会儿正穷得揭不开锅,眼睛疼得直抽抽,可他知道,李师道这珠子不是白给的——拿了珠子,就等于跟藩镇绑在了一起,就得帮着李师道干那些对抗朝廷的事。他是穷,是想当官,可他更不想丢了“忠唐”的底线。
怎么拒绝?直接说“我不跟你干”,怕得罪李师道,给自己惹麻烦;要是收下珠子再退回去,又显得扭扭捏捏。张籍想了想,提笔写了首《节妇吟》,把自己比作“已嫁人的节妇”,把李师道的拉拢比作“男子的追求”——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意思很明白: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珠子也还给您,不是我不领情,是我早就“嫁”给了朝廷,不能做对不起“丈夫”的事。
来人拿着诗回去,李师道看了,气得鼻子都歪了,可也没辙——张籍把话说得又软又硬,既没撕破脸,又表明了立场,总不能因为一首诗就杀了他。
后来有人问张籍:“你就不怕李师道报复?那珠子可是能救你命的!”张籍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半瞎的眼睛:“我这辈子穷惯了,瞎也快瞎了,可要是丢了这良心,比瞎了还难受。”
这就是张籍的“硬”——不是跟人吵架的硬,是在利益面前不弯腰的硬,是在威胁面前不低头的硬。
给寒士搭梯子:他说“一曲菱歌敌万金”
张籍当了“张水部”(水部员外郎)后,手里有了点小权力,他没像别的官儿那样摆架子,反而总想着帮衬像他当年一样的穷书生。他知道,寒士想出头有多难——没人推荐,没人指路,就算有满肚子才华,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朱庆馀就是个例子。这小伙子从江南来长安考科举,写得一手好诗,可没背景没门路,眼看就要落榜,急得睡不着觉。有人跟他说:“你去见见张水部大人吧,他最疼惜咱们这些穷书生。”
朱庆馀攥着写的诗稿,手心都攥出汗了,硬着头皮找到了张籍的官署。他没敢直接说“求您帮我”,而是写了首《近试上张水部》,把自己比作“新婚媳妇”,把科举比作“见公婆”,问张籍: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我这“妆”画得合不合时宜?能不能让“公婆”满意?
张籍一看这诗,就乐了——这小伙子不仅诗写得好,还这么懂分寸。他想起自己当年拿着诗稿见韩愈的样子,心里一下子软了。
他没耽误,当天就把朱庆馀的诗拿给同僚看,还专门写了首诗回他: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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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
意思是:你就像江南的美女,就算穿普通的衣服,一首好诗也比万两黄金还值钱。放心吧,你的才华,肯定能中!
有了张籍的推荐,朱庆馀果然顺利登第。后来朱庆馀专门上门道谢,磕着头说:“大人要是不帮我,我这辈子可能就完了。”张籍赶紧把他扶起来:“别谢我,是你自己有才华。我当年也受过别人的帮,现在能帮你,也是应该的。”
他不是在“施恩”,是在“还情”——把当年韩愈帮他的情,还在更多寒士身上;把当年自己没得到的“梯子”,给更多人搭起来。他当官能想到的“好处”,不是给自己捞钱,是给穷书生铺路。
这就是张籍的“软”——不是没脾气的软,是对弱者有同理心的软,是对才华有敬畏心的软。
把杜诗烧了拌蜜吃:他说“这样能写出好诗”
张籍这辈子最服的人,就是杜甫。他说杜甫的诗“字字都带血,句句都有心”,不管是穷是富,是病是闲,总爱捧着杜诗读。
他读杜诗,不是随便翻翻,是下了“笨功夫”。那会儿他眼睛不好,看字费劲,就把杜诗抄在小纸片上,贴在墙上,吃饭看,睡觉前也看,连走路都琢磨着杜诗的调子。可他觉得还不够——光看记不住,光记没吃透,怎么才能把杜甫的“魂”学到手?
有天他看着炉子里的火,想出个“怪招”:把自己抄的杜诗稿,一张一张烧了,烧成灰,然后拌上蜂蜜,每天早上舀一勺吃下去。
家里人都吓坏了:“你这是干啥?诗稿烧了就罢了,怎么还吃下去?不怕吃出毛病?”
张籍却笑得很认真:“你们不懂,杜甫的诗里有真东西,我吃了他的诗,就能把他的本事吃到肚子里,以后写出来的诗,就能跟他一样好!”
这话听着有点傻,没人敢拦他——大家都知道,这是张籍对杜甫的“痴”,是对写诗的“诚”。他不是真的相信“吃诗能变厉害”,是把这种行为当成一种“仪式”:告诉自己,写诗要像杜甫一样,真心对真心,不能掺半点假;做人要像杜甫一样,就算穷到骨子里,也得想着老百姓。
后来他写的乐府诗,确实有杜甫的影子——不是模仿字句,是学了杜甫的“真”:写老百姓的苦,不掺水;骂世道的黑,不手软。有人说他“学杜学得最像”,张籍听了,总是摇摇头:“我哪能跟杜先生比?我只是想把他的心意,接着写下去。”
这就是张籍的“痴”——不是傻气的痴,是对文学信仰的痴,是对精神偶像的痴。
穷一辈子,也没丢了“文人的骨头”
张籍这辈子,总结起来就俩字:“穷”和“直”。穷到眼瞎,穷到吃不上饭,可他从来没为了钱弯过腰;直得像根竹子,宁折不弯,从来没为了官丢过良心。
他的“风骨”,不是挂在嘴边的口号,是落在实处的选择:面对军阀的明珠,他选了“守节”;面对寒士的求助,他选了“搭梯”;面对偶像的诗稿,他选了“诚心”。
现在有人说“文人风骨是虚的”,可看张籍就知道,风骨是实的——是穷到极致也不碰不该碰的钱,是有权之后也不忘帮该帮的人,是一辈子都对自己热爱的东西抱着敬畏心。
他没当过大官,没发过大财,可他的名字,跟着他的诗,跟着他的故事,传了一千多年。不是因为他诗写得最好,是因为他这个人——穷到眼瞎,也没丢了文人的骨头;苦了一辈子,也没丢了做人的良心。
就像他自己写的诗: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他的“意万重”里,不只有乡愁,还有对自己的要求:不管走多远,不管过多久,都得守住那点“真”,那点“直”,那点不被日子磨掉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