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后抬起头,直视姬轩辕:「如今三方鼎立,只有我有熊氏独木难支,两面受敌,东西两线皆告急!
若再无应对之策,我军儿郎纵有武祖传承,血气勇悍,亦难免被层层消耗,最终底蕴耗尽,疆土沦丧!
形势已危,间不容发!
恳请君上,早做决断!」
风后再次踏前一步,目光幽然,不清楚这位谋主到底想什麽,「眼下,我有熊氏无非两条路可选。」
「其一,暂避锋芒,主动放弃西部丶东部部分疆域,大军向南收缩,与姜部丶九黎脱离接触,依托险要,稳固防线,争取喘息之机,休养生息,积蓄力量,徐图后进。
然,此策必伤士气民心,且退让之地,恐难再复。」
「其二,既然他部可以借外力,我部为何不可?
阐教支持姜部,或许我可尝试遣使,接触碧游宫截教仙师?
甚至远赴西方,试探那西方教的口风?
看看是否有大能仙神,愿辅佐君上这等真正心怀人族之明主,以平衡局势,制衡阐教与巫族。
虽也是借力,难免受其制约,然总好过独力支撑,流尽我有熊好儿郎的鲜血好。」
殿内众臣闻言,目光复杂,齐刷刷聚焦于宝座之上的姬轩辕。
风后所言之两条路,虽是无奈,却也是眼下最现实之选择。
退一步,或进一步借力。
群臣都屏息等待姬轩辕的裁断。
姬轩辕迎着风后的目光,默然片刻,忽然朗声笑了起来。
「风兄啊风兄。」
姬轩辕缓缓自宝座上站起身,其身形昂然屹立!
「你的心思,吾岂能不知?不必出言相激于吾。」
「退缩?求援?」
他目光扫过殿下每一位臣子,「若吾姬轩辕,今日后退一步,便代表我有熊氏,代表武祖所传之自强武道,主动放弃了争夺那人族共主至尊之位的机会!便是向仙神巫鬼示弱!」
他袖无风自动,声震殿宇:「武祖昔日于大河之畔,传道三千,所为何来?
便是要让我人族挺直脊梁,自强不息,不再沦为仙神巫妖附庸!
吾若今日亦效仿那姜榆罔,去求仙神庇佑,与他何异?
岂不是告诉这洪荒天地,告诉诸天神圣,我人族终究是离了仙神便无法存续?
武祖之道,终究是条走不通的绝路?!」
「此例,绝不可开!此风,绝不可长!」
「而且!便是有仙神来投,也当居于吾之下,为吾驱驰!人族之事,当由人族自己做主!」
「轰!」
随着姬轩辕斩钉截铁的话音落下,一股浩然人皇气息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炽烈如九天昊日,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在这股磅礴皇道威压面前,殿内一些修为稍弱的文臣武将,竟心神摇曳,忍不住敬畏想要跪伏下去。
姬轩辕身上的气势缓缓收敛,他看着深深拜服的风后,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对面,直面这股威压的风后,却并未有丝毫退缩。
他笑了。
发自内心的,欣慰的笑了。
他整理衣冠,对着此刻霸气绝伦的姬轩辕,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一揖到底。
「君上圣明!胸怀天地,心系万民!」
这,才是他愿意追随一生的人主!
他抬起头,笑容变得有些狡黠,「既然如此,那吾等便只剩最后一条路了……」
姬轩辕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肃穆化作一丝无奈的苦笑,「罢了,罢了!就知道你绕来绕去,百般陈说利害,最终目的,还是落在这条路上。」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你就是想逼吾再去恳求武祖他老人家出山,为我等撑腰,对吧?」
风后微微一笑,坦然承认,神色却转为郑重:「君上英明,臣之心意,确是于此。」
他的心中,却在暗自发笑。
力牧那个家伙,平日嘴巴严得像块石头。
逼得他风后,苦研酿酒……
月前,他特意寻来百种灵花,配以新收的灵谷,酿了一坛「百花醉」。
他「无意间」遇见了刚刚操练完毕,浑身气血蒸腾的力牧。
三碗下肚。
力牧话也多了起来。
风后只是旁敲侧击,假意感慨了一句,「武祖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能得他老人家一言半语点拨,何愁大事不成」
力牧便拍着胸膛,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
说完,这糙汉子就一头栽倒,呼呼大睡。
风后却是如遭雷击,继而狂喜!
武祖勾陈!还有那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师兄!
他们,竟然一直都在有熊氏的领地之内!
这说明什麽?
这说明武祖从一开始,就看重的是有熊氏!是君上!
其心意如何,不言自明。
武祖传播武道,意在人族自强。
如今人族自强之道遭遇仙巫外力蛮横碾压,正值生死存亡之秋,他老人家岂会真坐视不理?
想来他老人家也在等待,等待一个能真正扛起人族自强大旗的领袖出现!
而现在,时机到了。
只是……
风后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自那日之后,力牧那家伙,居然像是受了什麽刺激,真的戒酒了!
任他拿出什麽好酒,都只是摇头。
「哎,看来,还得再研究研究更好的酒水才行。」
风后心中暗自盘算。
姬轩辕闻言,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传吾旨意,以最快速度传讯力牧丶大鸿二位爱卿,命他们务必坚守防线,暂避敌军锋芒,固守待援!让我有熊的好儿郎们,再坚持片刻!」
「诺!」
与此同时,勾陈小筑,清幽如故。
古松下,勾陈正与袁洪对坐对局。
袁洪忽然眉头微动,放下手中棋子,咧嘴一笑,「师父,您老人家看中的那位,看样子终于扛不住东西两边的压力,要来请您出山喽。」
勾陈执子之手悬于半空,闻言微微一笑,「算算时机,来的正好,仙丶巫丶龙等各方都已落子。」
袁洪忽然金睛眨动,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师父,那咱们何时动身?
俺这铁棒自出世可还未酣饮敌血,都快生锈了!」
勾陈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这猢狲,杀心忒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