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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你还委屈上了

    至于裴家那些家产……

    在签下切结书的时候,她也就放下了。

    “奴婢还以为,您会放不下那些铺子呢。”

    “执着于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叫庸人自扰。”

    铺子如是,

    人,亦如是。

    想到沈府门外那些殷切渴求的眼神,她顿了顿,吩咐:

    “交代下去,凡是在裴家铺子做工被开者,沈家无条件录用,待遇同前。”

    “是!”

    ……

    裴老太太和裴夫人忙着接待贵客,沈知意就这样被晾着。

    早间她只用了半个馍馍就出门了,到了晚间饿得前胸贴后背,脚步虚浮,走路都有些摇摇欲坠。

    她派月儿去催问,得到的只有麻木冷漠的:“老太太说了,姑娘稍候。”

    一句稍候,她可是等了一整天!

    月儿的小脸鼓成了包子。

    “姑娘,奴婢刚才去厨房,想讨个馒头,他们都不肯给。”

    “哼!他们大鱼大肉,一点都不顾咱们,几个意思!”

    沈知意冷冷一笑。

    “还能几个意思,下马威呗。”

    这是裴家惯用的手段了。

    以前,只要她稍有不如他们意的地方,晾着、饿着、冷落着都是家常便饭。

    豪门贵族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让人拿不到把柄,又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阴招。

    沈知意站起身,起得猛了,眼前昏昏沉沉的。

    还好月儿手快,扶住了她。

    她勉强稳住心神,对月儿投以一个虚弱的笑容,

    “走吧……”

    “咱们不等老太太了?”

    “等了一天,该给长辈的体面都给足了。”

    再等下去,那就是傻了。

    左右眼下,着急的人不是她。

    老太太迟早有一天,会和她坐下来谈婚事的。

    刚走到穿花回廊,远远听到欢声笑语。

    是裴老太太,裴夫人和裴烬正送宁夫人出门。

    月儿暗骂一声晦气,询问她要不要换条路。

    沈知意面色如常。

    “为何要避?我见不得人吗?”

    她迈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刚绕过拐角,撞上一堵肉墙。

    她没防备,被重重弹回,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手肘挫到地板,细细密密,针扎般的痛楚传来,她捂住手,抬头瞪挡路的罪魁祸首。

    裴烬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影子结结实实地盖在她的身上。

    他的声音生冷,不近人情。

    “我说过,让你安分,你非要往宁伯母跟前凑!你是半点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她今日见他两回,就听他维护了宁家两回。

    沈知意无视他眼中腾腾怒火,在月儿的帮扶下站起身来。

    她水米未进,又跌了一跤,脚软得厉害,月儿用背撑着她,才帮她勉强站稳。

    即便如此难受,她还朝裴烬行了礼,咬牙不在他面前露出一丝怯弱来。

    “二爷如无别事,请恕我先行告退。”

    裴烬做好了她会吵、会闹、会胡搅蛮缠的准备。

    唯独没料到她这么安静。

    深藏在心中的隐隐不安死灰复燃,像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他的心脏。

    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攒紧,喉头发涩。

    “为何不通报祖母,自行离开?”

    “不想等,便不等了。”

    她这是在说老太太,还是在说他?

    她这副冷淡的模样,令他很不舒服。

    她可以愚笨粗俗,不知礼数,唯独不能像现在这样,如蒙着一层雾,看不清。

    他彻底黑了脸。

    “沈知意,我给你脸了?”

    “从我中状元起,你就摆着一副要死不活的脸给谁看?”

    为了给她善后,他在宁夫人面前赔罪道歉,笑得脸都僵了。

    她呢?

    不仅不领情,还一副疏离淡漠的态度!

    累积的不快,尽数化为喷薄而出的恶语。

    “是你追着求我娶你的,如今你还拿上乔了!”

    沈知意被骂得踉跄站不稳,一张脸疼得惨白。

    可他的质问,一点都没少,如海啸般排山倒海而来。

    “少在我面前装柔弱!”

    “芙妹才是无辜,被你三番五次算计。她修养好,不与你计较,你还委屈上了。”

    “以后再让我发现你算计宁府,算计芙妹,定不轻饶!”

    沈知意不回他,他又伸手过来拽她。

    还好月儿拦住了他。

    月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出言回怼。

    “裴二爷!我家姑娘不是你家的丫鬟,少呼来喝去的!”

    “还有,以后府上若是穷到揭不开锅了,就通知一声,我好给我家姑娘多备点干粮。”

    “头一次见到上门做客,把人饿到走不动的。”

    沈知意又疼又虚,完全没力气压制月儿。

    月儿甩开了膀子好一阵嘲讽,完后把沈知意往背上一撂,脚步如飞,冲出侯府。

    一上车,就赶紧催促车夫:“快,快走。”

    沈知意虚弱一笑:“方才骂人的气势呢?”

    月儿挠着后脑勺,笑声憨厚:

    “那不是听二爷骂您,没忍住嘛。骂完了才想起是人家地盘,奴婢皮糙肉厚的不怕打,姑娘可不能再受伤了。”

    月儿吐吐舌头,后知后觉地问道:

    “姑娘,奴婢是不是又冲动了?”

    沈知意伸出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无妨。”

    反正以后,她和裴烬再无瓜葛。

    骂就骂了。

    ……

    裴老太太和裴夫人送走宁夫人回房,刚坐下还没聊两句。

    就听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裴烬黑沉着脸,掀帘走进来。

    他见到裴夫人,张嘴便是质问。

    “母亲,是不是你让人晾着沈知意,不给水,不给吃食?”

    若不是沈知意身边那个丫鬟骂了他,他还不知道沈知意竟然饿了整整一天。

    裴老太太盯着裴夫人看了一眼,后者缩着脖子,不敢看她。

    她心下了然,藏住心头的无奈,抬眼看向裴烬。

    “是我让人做的,如何,你还要对我兴师问罪不成?”

    裴烬忙向裴老太太鞠躬行礼。

    “孙儿不敢,孙儿只是觉得,堂堂侯府,居然能让客人饿着肚子,于礼不合。”

    裴老太太端坐在榻上,神情泰然。

    “后宅之事,自有我和你母亲处理。你的当务之急,是稳住宁芙和宁家,不该在一个商女身上浪费太多心神。”

    “若得罪宁家,失去助力,把你发派到苦寒之地,你的仕途,裴家的前途,就都完了。”

    裴烬低着头,

    他虽高中状元,可朝廷的任命一直都未曾批下来。

    这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刀。

    他不敢让宁家看到沈知意,不敢给沈知意一个明确的交代,皆因于此。

    可是,他没想到老太太会这般对沈知意。

    他是暂时给不了沈知意名分,但也绝对没想过放弃她。

    她陪了他三年,他绝不会做那种背信弃义之徒。

    裴烬强忍着愧疚和不安,咬紧牙关,眼眶红红的。

    这一切,都没逃过裴老太太的眼睛。

    她本以为,裴烬对沈知意只是玩玩而已。

    如今看来,倒像是动真格了。

    这可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