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时间会惩罚每一个不爱记录的人(第1/2页)
而就在韩阳炼丹的这半个月里,南荒的局势再起波澜。
不过这一次,并非妖兽反扑,而是白云宗主动出击,再度向万妖山脉推进。
作为传承万年的大派,白云宗对于开拓边疆早已形成了一套成熟的章法。
只是相较于之前那场举宗震动的大远征,此次行动的规模要小上许多,更像是一次精锐小队的战术推进。
由假丹长老带队、以内门精英以上的弟子为主力的猎杀行动。
然而,真正了解内情的人都明白,打下地盘往往只是最简单的第一步。
后续的治理与经营,才是真正的考验。
想要彻底掌控一片新领土,需要在贫瘠的土地上建立灵脉,布设护山大阵,迁徙凡人与低阶修士,还要应对妖兽时不时的骚扰反扑。
这涉及资源调配、人口迁移、阵法布置、长期防御等方方面面,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
历史上,不知多少宗门在拓边初期气势如虹,最终却因后续治理不力,导致数百年的投入付诸东流。
真正的开疆拓土,往往是以百年为单位计算的漫长征程,需要数代修士前赴后继的坚守。
但正是这么一代代修士筚路蓝缕,在这片荒芜之地扎根经营,布设聚灵大阵,梳理地脉,引水造林,才将原本妖兽横行的不毛之地,逐步改造成适合人族休养生息的灵秀沃土。
韩阳此前创法时,曾遍阅宗门秘典,对这片修仙界天地的有了大概认知。
修仙界实在太过浩瀚,人族与妖族各自占据无垠疆域,彼此对峙、征伐、融合,已持续了不知多少万年。
据他估算,这方世界的大小,恐怕要以光年为单位才能衡量。
也正因如此,即便强如白云宗,在这茫茫天地间,也依然显得渺小。
不过,这些宗门层面的战略决策,对远在紫霞峰上的韩阳而言,暂时并无直接影响。
一回到峰顶小院,他便将心思全部放在了如何因材施教上。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细致观察,韩阳对门下这三名弟子的性情与处境已有了清晰把握:
大弟子余知,出身寒微农家,性子质朴甚至有些怯懦,骨子里藏着难以消解的自卑。
他体格倒是壮实,面容老实,待人也诚恳,是个典型的老好人。
在韩阳赐下的傀儡耐心指引下,他如今成功踏入练气一层。
然而随着修为提升,这份突如其来的力量却让他心态有些失衡,行事越发张扬,颇像暴发户,亟待引导,当然,这一切的张扬都只敢在外人面前显露,在师尊面前,他依旧是那个垂手恭立,不敢造次的乖徒弟。
二弟子第五闻歌,出身不凡,此生唯剑为执,对其他皆兴致缺缺。
为此,她甚至斩断青丝,以短发明志,性子清冷孤直,倔强不服输。她也是众弟子中修为最高者,如今已是练气六层,于剑道一途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
三弟子陆江川,出身修真世家,待人接物看似谦和有礼,实则骨子里蕴藏着世家子弟与生俱来的高傲。他天资聪颖,处事灵活,偶尔会耍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心性还需磨砺。
紫霞峰顶,古茶树下,清风徐来。
韩阳将三名弟子唤至身前,目光温和落在着这些尚且稚嫩的脸庞。
三个小家伙看着严肃师尊,都不由自主站得笔直,小手规规矩矩贴在身侧,有一些拘谨。
韩阳负手立于茶树旁,见他们拘谨站着,他招了招手,声音里带着笑意:
“都过来吧。”
三人依言走近。
“现在,按你们的身高,在这树下站好。”
韩阳拍了拍旁边粗糙的树干。
“是,师尊!”
两名少年与一名少女虽有些不解,还是依言按身高顺序,背靠茶树排成了一列。
十三岁的第五闻歌身形初现亭亭之姿,站在最前,比她稍矮些的余知居中,年纪最小也最矮的陆江川则站在最后。
“师尊,”陆江川忍不住开口,“为什么非要按高矮站啊?”
韩阳没有直接回答,目光缓缓掠过他们,最终落在眼前古茶树上,伸手轻抚那苍劲的树干。
“你们现在啊,就像这树上的新芽。”
“年年新绿,岁岁枯荣。”
“而你们如今,正如这初春的嫩芽,总盼着快些长大,去看那更高更远的风光。”
余知小声嘀咕:“长大不好吗?长大了就能像师尊一样厉害......”
“是啊,”第五闻歌也接话,“等我长大了,学了一身本领就可以下山除妖,肆意行走天下。每天见识不同的事情,用手中之剑斩尽世间不平。”
韩阳轻轻摇头,目光越过他们,望向远山流云。
“师尊支持你们的选择。”
“只是还是想和你们说一些话。”
“年少时,总觉得时光太慢,恨不得一夜成人。”
“等你们真长大了就会发现,时光过得比想象中快得多。花开花落不过转瞬,就像这茶树,春天发芽,秋天落叶,一年又一年,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长大成年后的世界没那么简单。你会遇到不想做却必须做的事,会面临说了真话却伤了真心的困境,会拥有选择的权利,却也要背负相应的代价。
陆江川似懂非懂:“那......长大不好吗?”
“不是不好,”韩阳蹲下身,与三个孩子平视,“每个年纪都有它的好。就像你们现在,累了就睡,开心就笑,难过就哭。等长大了,可能连痛快哭一场都不容易。”
“或许有一天,当你们行过万里,历经千帆,会忽然想念起此刻。这段最为纯粹,只需专注道途的时光。”
“而那时便会明白,有些路,走过了便再难回头,有些光阴,逝去了就永不复返。”
三小只安静下来,连最活泼的陆江川也抿紧了嘴唇。
“师尊,”第五闻歌轻声问,“那你后悔长大吗?”
韩阳笑了:“不后悔。因为每个年纪都有它的风景。师尊告诉你们这些,不是不让你们长大,而是希望你们珍惜当下,等将来成了大人,也别忘了曾经那颗简单的心。”
说完,韩阳以手为剑,依次在三人头顶对应的树皮上,轻轻划下一道刻痕。
树皮微微凹陷,记录下这一年的身高。
过了一会,韩阳收起手指,看着三个孩子若有所思的神情。
“好了。”
三小只望着近在咫尺的师尊,只觉得这一刻的师尊既严厉又温柔。
“师尊,划这个有什么用吗?”余知怯生生问。
韩阳微微一笑:
“时间会惩罚每一个不爱记录的人!”
小孩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可大人却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这些今日还稚气未脱的少年少女,转眼间就会长大,各自踏上属于自己的道途。
“这棵古茶树,从今天起就是你们成长的见证。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都要来这里集合。我会在同样的位置,为你们刻下一道新的痕迹。”
“明白了吗?”
“明白了!”三个声音齐声应答。
虽然他们并不完全理解师尊这样做的深意,但在他们心中,师尊的每一句话都要认真听,都要努力去做,这便足够了。
望着几个孩子似懂非懂却认真点头的模样,韩阳呵呵一笑: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虽然从年龄上说,韩阳只比他们年长二十岁,但在修仙界,年龄从来不是衡量阅历的标准。
一个闭关百年的修士,其心性见识,往往远不如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同等岁月的同道。
待三人在树下静思片刻后,韩阳开始了下一个谈心谈话环节。
……
“余知,跟我进来一下,我们谈一谈。”
被点到名的余知明显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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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惴惴不安跟着韩阳走进一旁的静室,脑海中飞速回想着近日的言行,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韩阳注视着这个外表憨厚的少年,心中感慨。
世人常有个误区,很多人都对外表老实有个误解,以为他们心思单纯。
实际上,越是看起来老实的人,内心往往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想法。这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内心深处同样有着各种小心思。
反倒是这类人,一旦得势,若心态失衡,比那些素来张扬之人更容易走向极端。
因为他们长期压抑的欲望,会在获得力量后如洪水般爆发。
特别是对于一个出身寒微的少年来说,突然获得强大力量后,心态很容易失衡。哪怕只是小小的练气一层,都已经脱离凡人步入超凡。
这种从底层一跃而上的巨大反差,很容易让人产生“我不吃牛肉”的傲慢心态。
仙凡有别。
毕竟在修仙者眼中,凡人与自己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甚至可以说已经不是同一个物种。
而余知,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农家少年,一跃成为金丹真人的亲传弟子,整个宗门上下无不对他笑脸相迎,各方势力争相示好。
这样的待遇,莫说一个少年,就是阅历丰富的成年人都难免迷失。
修仙也要修心,能驾驭的力量才是自己的。若被力量所驾驭,终究会走向毁灭。
“坐吧。”韩阳指了指面前的蒲团,语气平和。
余知小心翼翼坐下,依旧低着头,不敢与师尊对视。
“你可知,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何事?”韩阳缓缓问道。
余知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吟:
“弟子不知......”
韩阳轻轻叹了口气:“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很让为师失望。”
余知抬头,脸上写满了惊慌。
韩阳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别以为仗着天赋踏上仙路,就可以为所欲为。”
“外面那些人对你百般吹捧,无非是看中你背后的价值与机缘,你真以为他们是真心待你?”
“那些出身小王朝的公主、贵女,从前是你仰望都望不见的人物,如今却对你对你示好,温柔体贴,百般亲近,这般反差之下,你便觉得飘飘然,快要沉溺其中,把持不住了,是吗?”
余知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师尊说的没错,那些出身不凡,衣着华贵的仙子,以前连接触的资格都没有,如今竟会对他这个农家子弟笑脸相迎。那些曾经高不可攀的人物,在他面前显得如此卑微。这一切的转变太过突然,让他既惶恐又忍不住沉醉。
“你可知道,与你许多同样年龄的修士,此刻正在做什么?
他们在外面抢机缘,抢功法,抢着给大修士当狗。
而你,却在这里享受着虚假的奉承。
她们看中的是你金丹亲传弟子这个身份,而不是你余知这个人?”
韩阳的目光好似能看透人心,“若是今日我将你逐出师门,明日她们就会对你视而不见。”
“弟子知错了......”余知的声音带着哽咽。
韩阳在他面前停下脚步,语气稍缓:
“我既然可以收你为徒,自然也可以废你。但今日叫你来,不是为了惩罚你,而是要点醒你。”
他伸手轻轻按在余知肩上:
“记住,真正的强者,不是能够征服多少人,而是能够驾驭自己的内心。
你出身寒微,这不该是你的耻辱,而该是你的骄傲。
因为你知道最底层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你懂得平凡人的苦楚。
这份经历,本该让你更加体恤他人,而不是让你变得傲慢。”
余知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师尊,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糊涂下去。”韩阳重新坐下,语气温和了许多,“从明日起,你每天除了修炼,还要去杂役处帮忙干活。等你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初心,什么是本分,再回来告诉我。”
余知重重点头:“弟子一定谨遵师命!”
“去吧。”韩阳轻轻挥手,“把闻歌叫进来。”
“是。”
余知缓缓退出静室,脚步略显虚浮,显然方才的谈话让他心绪难平。
片刻后,第五闻歌推门而入。
短发少女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清冷,腰间的佩剑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韩阳注视着她,目光温和:“坐吧。”
待她坐下,韩阳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拜我为师,是为了学剑法。”
第五闻歌点头眼神坚定。
“这个目标很好,要保持住。”韩阳语气平和,“剑道一途,贵在专注。你的天赋和毅力,为师都看在眼里。”
“不过,你从东极域跑到吴越之地,拜入我门下,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
闻言,第五闻歌的身子微微一僵。
“你出身修行世家,我也了解修行世家的行事规矩。”
“世家养女如琢玉,终须为器。然吾观汝眉间剑气,非困于金笼之雀。”
韩阳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洞察一切的通透。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少女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瞬间泛红,倔强仰起头,不让泪水滑落,紧咬着下唇,半晌才低声道:
“弟子……不是有意要瞒着师尊。只是我不愿……不愿成为他人妻妾,不愿沦为联姻的工具,更不愿一身修为,最终沦为……他人修炼的鼎炉!”
“女儿家从来不是谁的附庸,更非玩物。闻歌当以三尺青锋,立不世功业。”
“男女情爱,从来不是闻歌的追求。”
韩阳轻轻叹了口气。
他出身修仙家族也知其中利弊。
家族给予资源栽培,但子弟也必须为家族付出。联姻,以此来维系家族地位,在这个圈子里再平常不过。
“东极域的情况,我略知一二。”
韩阳的声音带着怜惜,“有些老怪确实偏爱纳天资出众的女子为妾,助其修行。你生于斯长于斯,若留在家族,这样的命运确实难以避免。”
“弟子宁愿斩断青丝,以剑为伴,也不愿成为他人修炼的鼎炉。在师尊这里,弟子可以专心练剑,凭手中之剑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没有成长起来的天才,终究只是他人手中的棋子。”韩阳平静陈述着修仙界最残酷的规则。
“你既入我门下,便安心修行。只要你的剑够快、够利,便无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不愿做的事。”
第五闻歌闻言,浑身剧震。
一直强忍的泪水,此刻终是夺眶而出。
她没有擦拭泪水,而是任由其流淌,随即起身,后退一步,朝着韩阳深深一揖到地。
“弟子第五闻歌,叩谢师尊!师尊知遇、庇护之恩,弟子永世不忘!此生定当勤修不辍,以手中之剑,证我之道,绝不辜负师尊今日之言!”
韩阳轻轻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少女托起:
“记住你今日立下的誓言。剑道孤独,这条路注定不会轻松。
“去吧!”韩阳招了招手。“待会来后山,我会教你剑法!”
第五闻歌再次深深一拜,这才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韩阳轻轻叹了口气。
即便是修仙者,也各有各的难处。人人都被困在自己的牢笼中。
世家子弟要为家族所累,寒门修士要为资源奔波。天赋异禀者被寄予厚望,资质平庸者苦苦挣扎。
就连那些站在修仙界顶端的大能,又何尝不是被长生、权力、因果所困?
“人人有牢,处处是笼......”韩阳低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