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晴抬起头，看到两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正看着她。
“我就是。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北京来的，国家安全部门的。”为首的男人亮了一下证件，随即收了起来，“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国家安全部门！
这六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在苏雨晴的脑子里炸响。
她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红星机械厂，三号会议室。
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蔽，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雨晴坐在桌子的一侧，对面，是两名神情严肃的调查员。
她的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心脏“怦怦”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技术员，怎么会和国家安全部门扯上关系。
“苏雨晴同志，你不要紧张。”为首的老侦查员语气尽量平和，“我们今天请你来，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如实告诉我们就可以。”
“好……好的。”苏雨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和周煜，是什么关系？”调查员开门见山，第一个问题就直击要害。
提到周煜，苏雨晴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我们……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她低声回答。
“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是谁追的谁？”
“是……是他追的我。大概是去年……去年秋天的时候。”苏雨晴努力回忆着。
“在他追求你的过程中，以及你们交往的过程中，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调查员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
“异常？”苏雨晴愣住了。
在她心里，周煜一直是一个完美男友的形象。
他英俊、聪明、上进，对她体贴入微，会说各种好听的话逗她开心。
他还很有“门路”，能搞到城里都难买的布料和点心。
这些，在当时的她看来，都是优点，是能力的体现。
除了最后的分手。
可现在，被调查员这么一问，那些曾经让她感到甜蜜和虚荣的细节，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比如，他的花销。”调查员提示道，“据我们了解，周煜和你一样，都只是普通的实习技术员，工资不高。但他似乎经常能送你一些贵重的礼物，是吗？”
苏雨晴的脸，更白了。
她想起了那条时髦的羊毛围巾，那块精致的上海牌手表……
当时，周煜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是托他在南方的“亲戚”搞到的。
她信了，并且为此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他……他说，是他家里的亲戚帮忙……”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再比如，他是不是经常向你打听一些，关于厂里生产，特别是军工方面生产方面的事情？”
苏-雨晴的大脑“嗡”的一声。
她想起来了。
确实有。
周煜经常会在闲聊的时候，状似无意地问她：“哎，雨晴，你们车间最近是不是在搞那个新型号的炮管？听说用的钢材都是从苏联进口的？”
或者问：“我听说王师傅，在离开厂子之前，好像推进了什么加工方面的革新？”
当时，她只当是情侣间的闲聊，甚至还有些小得意，觉得周煜关心她的工作，她也就随口说了。
现在想来，他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充满了目的性！
“他……他问过……”苏雨晴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看着她几近崩溃的样子，老侦查员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个女孩，大概率只是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无知的棋子。
但他还需要最后确认一件事。
“苏雨晴同志，你认识梁卫国，梁副厂长吗？”
“认识……他是厂领导。”
“你和周煜，有没有和他一起吃过饭，或者有过私下的接触？”
苏雨晴拼命地摇头。
“没有，绝对没有！我只在全厂大会上见过梁副厂长，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
这点，与梁卫国和周煜的口供基本吻合。
为了保护“种子”的安全，他们之间的联系极其隐秘，绝不会让苏雨晴这种外围人员知晓。
调查员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后一个问题。”老侦查员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周煜有没有在你面前，表露过对郑昊同志的特殊关注？”
“有！”苏雨晴想都没想，立刻回答道。
“他……他经常问我关于郑昊的事情。问我以前是不是喜欢郑昊，问郑昊为什么要把留厂的名额让给他。他还说，他觉得郑昊这个人，城府很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让我以后离他远点。”
这些话，在当时听来，是男友吃醋的表现，让她心里还有些窃喜。
可现在，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防备着郑昊，在调查着郑昊！
原来，自己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用来打探情报、并且可以作为掩护的工具！
所有的甜蜜，所有的海誓山盟，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啊——！”
苏雨晴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悔恨、羞辱、恐惧、愤怒……种种情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吞没。
她恨周煜，恨他的欺骗和利用。
她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愚蠢和虚荣！
是她，亲手推开了那个真心待她，默默为她付出的郑昊。
是她，选择了一个英俊潇洒，却心如蛇蝎的恶魔！
如果不是郑昊把名额让出来，周煜根本没有机会进入红星厂，更没有机会接近她，利用她！
是自己，瞎了眼啊！
调查员没有打断她的哭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知道，这个女孩，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许久，苏雨晴的哭声渐渐停了，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中充满了血丝，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憔悴不堪。
老侦查员递给她一杯水。
“苏雨晴同志，感谢你的配合。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你也是受害者。但是，在案件没有完全调查清楚之前，我们希望你能暂时停职，并且不要离开本市，随时配合我们后续的调查。”
“我明白。”苏雨晴的声音沙哑。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因为这场风波，已经蒙上了一层洗不清的污点。
她被两个调查员送回了单身宿舍。
一路上，所有看到她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猜疑。
周煜是特务的消息，已经在厂里小范围地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