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郑昊把纸折起来，“昨晚想的。“
“昨晚想的？“老张师傅不敢相信，“你以前是不是搞过这个？“
“没有。“郑昊摇摇头，“就是看过一些资料，自己琢磨的。“
老张师傅不说话了。
他在济南机械厂干了十几年，见过不少技术人员。
但像郑厂长这样的，真是头一次见。
年纪轻轻，懂的东西却多得吓人。
而且，他总能在关键时候，拿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方案。
“老张，你就说，这方案行不行？“郑昊问。
老张师傅深吸了一口气：“行。虽然简陋，但原理上没问题。“
“那就干。“郑昊说，“今天下午我去采购元件，晚上咱们就开始装配。三天时间，够用。“
“那......对外怎么说？“
“就说是改进设备。“郑昊想了想，“技术改进，正常操作。“
老张师傅点点头。
他隐约觉得，郑厂长这是在下一盘大棋。
但具体是什么棋，他看不清楚。
下午，郑昊骑着自行车去了县城。
他没让大哥帮忙采购，而是自己去。
有些东西，他必须亲自确认。
县城的电子商店不大，就一间门面房。
柜台后面，坐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在焊接一个收音机。
“师傅，有单片机吗？“郑昊问。
“单片机？“眼镜师傅抬起头，“你要哪种？“
“8031或者8051，都行。“
眼镜师傅放下电烙铁，从柜子里翻出几个塑料盒：“有8031，国产的，十二块一个。“
“给我拿五个。“郑昊说，“还有步进电机，两相的，有吗？“
“有。“眼镜师傅又翻出几个电机，“这是上海产的，质量不错。一个一百二十块。“
“拿三个。“
“你这是要做什么？“眼镜师傅好奇地问。
“搞点小发明。“郑昊笑了笑，“师傅，还有驱动芯片吗？能驱动步进电机的那种。“
“有，ULN2003，五毛钱一个。“
“来十个。“
郑昊又买了一堆电阻、电容、继电器、开关......
结账的时候，眼镜师傅说：“一共两百八十块。“
郑昊数钱的时候，眼镜师傅又问：“小伙子，你是哪个单位的？搞这些东西，懂技术啊。“
“西尧重工的。“郑昊说，“就是瞎倒腾。“
“西尧重工？“眼镜师傅眼睛一亮，“就是做拖拉机那个？听说你们厂现在可厉害了。“
“还行。“郑昊收起找回的零钱，“师傅，这些元件质量没问题吧？“
“放心，都是正品。“眼镜师傅拍着胸脯保证，“有问题你随时来找我。“
郑昊把东西装进布袋里，骑着自行车往回走。
路过县委大院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这次数控改造成功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考虑......
他摇了摇头。
先别想太多。
一步一步来。
晚上九点，厂区里的灯陆续熄灭了。
工人们下班回家，整个厂子安静下来。
只有角落那间小车间，透出昏黄的灯光。
郑昊和老张师傅、老王师傅三个人，正围着一台机床忙活。
“郑厂长，这个步进电机装在这儿？“老王师傅举着电机问。
“对，替换掉原来的手摇轮。“郑昊蹲在机床旁边，手里拿着扳手，“连接的时候注意同心度，误差不能超过零点一毫米。“
老王师傅小心翼翼地把电机固定上去。
他干了一辈子机械活，手上的功夫没得说。
螺丝拧得松紧适度，电机装得严丝合缝。
“老张，驱动板接好了吗？“郑昊站起身，走到旁边的工作台。
台上摊着一块电路板，老张师傅正拿着电烙铁焊接。
“快了快了。“老张师傅头也不抬，“这个芯片的引脚太密了，得小心点。“
郑昊凑近看了看。
ULN2003的焊点都很标准，没有虚焊和连焊。
“老张，手艺不错啊。“
“嘿，我在济南厂的时候，没少干这活。“老张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就是这单片机，我还是头一回碰。“
“别紧张，就是个芯片而已。“郑昊说，“等会儿我来焊。“
他拿起电烙铁，动作很利索。
锡丝接触引脚的瞬间，融化的锡恰到好处地爬满焊盘。
十几秒钟，一个芯片就焊好了。
老张师傅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郑厂长，你这手法......“
“以前练过。“郑昊放下电烙铁，“干活多了就熟了。“
他没说的是，前世在航天项目组，精密焊接是基本功。
有些航天设备的电路板，焊点大小都有严格要求。
一个虚焊，可能导致整个系统失效。
相比之下，现在这个简易控制板，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老王，电机装好了？“郑昊走回机床旁边。
“装好了。“老王师傅擦着手上的油污，“试试看能不能转。“
郑昊接上驱动板，连好电源。
按下测试按钮。
电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开始转动。
一圈，两圈，三圈......
转速平稳，没有抖动。
“成了！“老王师傅兴奋地说。
“别高兴太早。“郑昊关掉电源，“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装控制器，编程序。“
老张师傅凑过来：“郑厂长，这控制器你打算怎么弄？“
郑昊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板，上面已经插好了单片机和一些元件。
“用这个做临时控制器。“他说，“等调试好了，再做正式的电路板。“
“这上面这些线......“老张师傅看着那团乱糟糟的连线，“能行吗？“
“能行。“郑昊把面包板接到驱动板上，“你看，控制信号从这里出来，经过驱动板放大，然后送到步进电机......“
他边说边接线，动作很快。
老张师傅和老王师傅在旁边看着，逐渐看出点门道来了。
虽然线路复杂，但每一根线都有它的作用。
郑厂长，真的懂这些东西。
“好了。“郑昊接完最后一根线，“现在要给单片机写程序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台简易的编程器。
这是他托人从济南弄来的，花了不少钱。
“老张、老王，你们先休息会儿。“郑昊坐到椅子上，“编程需要点时间。“
“我们不累。“老王师傅说，“看着你干。“
郑昊也不多说，打开编程器，开始敲代码。
屏幕上，一串串十六进制数字滚动着。
汇编语言，直接操作硬件。
没有高级语言的便利，也没有调试工具的帮助。
每一条指令都要精确，每一个跳转都要算准。
老张师傅看了一会儿，彻底看不懂了。
他虽然接触过数控机床，但编程这块，从来没深入过。
而郑厂长，就像闭着眼睛都能写代码一样。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几乎不用停顿思考。
“郑厂长......“老张师傅忍不住问，“这编程，你是哪儿学的？“
“自学的。“郑昊头也不抬，“看书，然后自己琢磨。“
“能琢磨到这程度？“
郑昊停下手，抬起头笑了笑：“老张，你别把编程想得太神秘。说白了，就是让机器听你的话。你告诉它往东，它就不能往西。“
“话是这么说......“老张师傅挠挠头，“但我看着这些代码，完全不知道是啥意思。“
“等将来有机会，我教你。“郑昊说，“其实不难，就是得多练。“
他继续埋头写程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老王师傅靠在墙边打起了瞌睡。
老张师傅强撑着精神，想看明白郑厂长在干什么，但实在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