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剧第七章(第1/2页)
三月十八是后土娘娘的生日,每到这一天,四邻村的人都要聚集在庙后村后土娘娘庙,一拨接一拨过来烧香、磕头,前来供奉的队伍排着长长的队伍,有时会从傍晚排到天亮。大殿前香烟缭绕,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有些人眼看天色已晚,只好在正殿外面随便找块空地烧把香,了却心愿,遥拜后土娘娘,向她祈求家人平安,祈求新媳妇早生贵子。
一大早,婆婆杨氏也安排人送岚秀去后土娘娘庙烧香,让她多带些供奉,心诚一些,早点给秦家添丁加口。
从婆婆不耐烦的语气里,岚秀已开始隐隐感到一种焦虑。她嘴上没有争辩,心里却在想:要是生娃能像后土娘娘那样,拿块泥随便捏几下就变成个人多好。但现实并非如此,秦君青在她身上尝试了多次却一直未能如愿,到现在她还没有真正享受过男欢女爱。婆婆的埋怨她只能听在耳,藏在心。没有男人的配合,到后土庙求拜,对于岚秀来说也只能是了心思,自我安慰罢了。
初春汾阴清晨气候有些微凉,走下马车岚秀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祭祀仪式正在举行,她听到火铳震天,长号低鸣,接着一声响亮的锣声。主祭人开始念《祭后土圣母文》:后土圣母,端坐莲台,俯视万民,绵延子嗣,护佑平安。二帝八元有司,三王方泽岁举。上承轩辕为坛,下继类朝之拜。后土恩泽,泽被万民免受饥寒;后土福佑,佑我华夏祀延万年。
岚秀在拥挤人群中左躲右闪,拼尽全力,但人群还是裹足不前。好在碰到已在保安团谋得职位的二怪,在他带领下,好不容易才挤到正殿前。下人赶忙放好供品,递给岚秀一把高香,岚秀几乎是在众多信众裹挟下,叩拜磕头,然后又被人拥挤着往旁边散去。
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岚秀便和下人们走散了,正在不知所措间,忽然听到远处戏台传来蒲剧开场前的“米黄仁”曲牌。悠扬的笛声和铿锵有力的打板声此起彼伏,她便循着声音朝着品字型戏台方向挤去。
每年后土娘娘的祭祀总伴随着庙会、唱大戏等活动,一般要热闹三天四夜。祭祀活动由汾阴几位财主轮流举办,今年正好轮到秦家。
三月十八当天前来烧香磕头的人最多,乌泱乌泱从早到晚络绎不绝。东台和西台唱戏的演员也变得辛苦起来,一整夜唱个不停。前来唱戏的演员最怕这一天了,早上化完妆一天不能卸妆,不能睡觉。饿了,在后台吃点预备好的干粮。困了,找个角落随地躺一会儿。只要听到锣鼓声响,演员就要赶紧上场。
岚秀好不容易挤到戏台下,开场曲“米黄仁”已结束,正戏开始了。今天唱全本《意中缘》,第一场演唱的是“赠银”。岚秀以前只看过折子戏,能看到整本的好戏让她将后土娘娘庙祭拜的烦恼事抛在了脑后。
几个下人在正殿附近来来回回找了半天,赶车的刘师也到马车跟前看了几次,最终也没找到三少奶奶的身影,几个人只好慌慌张张到区公所找秦君杰。
秦君杰正和贵鸾、驱村、迁朝、梭里几个村乡约聊天。由于祭祀是由这几个村财主轮流举办,乡约自然也成了祭祀的主角。作为今年的举办方,秦君杰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听了下人们的报告,秦君杰先训斥了几句,领他们走到屋外,听到远处唱戏的声音问道:“去戏台下看了没?三少奶奶最爱看戏了,保准在戏台下囚①着哩!要是见了她让她过来歇会。”下人们赶忙到戏台下去找寻三少奶奶。
过了一会,两个下人带岚秀过来了。秦君杰向几位乡约介绍了岚秀,岚秀一一点头。梭里的刘乡约问秦君杰:“这么好看的女子是咱这儿的?”秦君杰笑了:“啥都让你晓得还行?我弟媳是临河村老范家女子。”迁朝村的罗乡约拍拍脑门说:“这不是我们村老罗家的外孙女么?她妈嫁到临河村范家了。”说着转向岚秀问:“女子,你不认得我了么?”岚秀说:“看着面熟得很,就是对不上名。”秦君杰说:“我弟媳能得很,唱戏唱得好着哩!
要不能到台下一找一个准。”秦君杰听二弟说过几次岚秀唱戏的事。岚秀不好意思说:“大少爷耍笑哩!我只会哼几句。”秦君杰突然想起接手戏班子的事来,对岚秀说:“你要有思想准备,前些日子让高掌柜打问了,翠云社班主死了,戏唱不下去,家里准备接手,我现在当了县教育局视学,根本顾不上,到时你来管。”
几位乡约听说秦君杰升了职,赶忙道贺。刘乡约问:“你到教育局当官,这区长谁来干?”罗乡约说:“谁来干也轮不到你,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眼下我还兼着,以后就不好说了。”秦君杰说完让几个下人赶紧带三少奶奶回家去,别光顾看戏误事。岚秀点头,又到隔壁屋里和丈夫打招呼。说了娘早晚盼孙子,一大早就让来后土娘娘庙烧香求子的事。秦君青有点不耐烦,摆摆手让二怪带人到外面等候。
“说这事做啥?谁还不知道你来祭拜娘娘就是想早点怀个娃么?”秦君青脸上有些挂不住,埋怨道:“这些天我已到药铺抓好了药,回来让他们熬一熬,喝几副补一补就好了。”岚秀嘴里嘟囔着:“我就是说一下么。大少爷让我早点回去,可是我想看看戏,行不行啊?”秦君青觉得女人在家里也闷得慌,点头同意了。
岚秀顿时变得欢天喜地,转身就往外走。秦君青对着她的背影喊:“不要胡跑,让二怪跟着,看完了和他们一起回去。”
几个乡约继续闲坐着说些缺盐少醋的淡话,没说几句又开始闷头吸烟,旱烟锅子都快抽红了。秦君杰看气氛有些尴尬,忙让人去戏台后面买了几碗凉粉,一些火烧,又吩咐给乡约每人拿了一包油糕,让乡约们吃了凉粉带油糕回家。
几个乡约千恩万谢说还是秦家大气。
秦君杰安排好众乡约又转身到隔壁屋里,和秦君青商量保安团的事。
“家里杂七杂八的事这么多,本应该咱兄弟几个各管一摊,还不是爹不放心嘛!你得改改你这秉性。哥现在还兼着教育局视学,保安团这边更顾不过来了,以后钱上的事你就直接和老二说,哥就不在中间传话了。可是有一样,你千万不能再拿上钱赌了,这是个黑钻眼。”秦君杰嘱咐弟弟道。
秦君青拍着胸脯再三保证,让大哥放心去教育局工作,他能干好保安团的事。秦君杰向弟弟许愿道:“你要是能做好,这个团长我会和姑父说,尽快让你当。”秦君青听了喜上眉梢,给大哥出主意说:“你前几天不是让保安团搞出点动静么?我派人多方打探,也大概摸清了位置。不过他们待的地方易守难攻,就凭保安团几杆枪用处不大,我想咱先让人到处贴点悬赏告示,列一些从良的条件,大张旗鼓宣传宣传,弄不好就把这帮滩匪吓跑了。”
秦君杰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嘱咐弟弟道:“在发之前和各村保安打个招呼,让他们有个防备,尤其是咱家的保安,千万不要招来滩匪的报复。毕竟咱在明处,他们在暗处。”
得到大哥同意,秦君青立马派人拟悬赏告示,同时召集各村保安队队长到区公所开会商议攻打滩匪的事。
对于秦君青来说,他三五天不着家,没有人会感到奇怪,尤其是没娶媳妇之前,除了母亲杨氏偶尔会问起他,周围没多少人关心他的存在。这也是秦君青自暴自弃的原因,越是没人关心他,在乎他,他越是想整出点动静来,让周围的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娶了媳妇则不一样了,岚秀打心里也渴望像董永和七仙女一样,过上男耕女织的生活。即便是秦君青把回家当成住店,她也是时时刻刻盼望着这个瘸腿的男人能常常陪在身边。而自打庙会当天见了秦君青一面后,一连五天,岚秀便没了男人的消息,婆婆问她也是一问三不知。
“你到底想不想好好过了?自个男人不着家你也不寻,莫不是你屋里藏野男人了?”杨氏的话让岚秀百口莫辩,秦老爷戳着拐棍呵斥道:“老三这个混账东西,还要不要秦家的脸面了?”又回头埋怨杨氏道:“你当婆婆的,说的什么话?就晓得护犊子,老三老大不小了,他不回来,媳妇能把他拴在屋里?”杨氏不再作声。
岚秀从北院请早安出来,忙去信义院找秦君民,想问问他知不知道秦君青到底去哪了?
秦君民最近一直在忙纱厂的事,要安排厂房建设,联系日本的同学采购机器,落实机器的电力供应方案。此外还要催几位财主尽快将股银到位。
姑父周元山最终还帮他找了两位股东,分别是省教育厅和省实业厅的两位处长。这两位处长持暗股,不仅在约定时间将资金送到位,还帮秦君**系办理了实业部执照。
秦君民跑前忙后,连每日给父母请安都顾不上。岚秀也是几天没见到这位二少爷了。
岚秀进了屋子,看见秦君民一直在和来人谈事,没有注意到她,她只好站在一旁,平复着刚才因走急路而短促的气息。
秦君民终于在抬头喊人的时候看见了岚秀,忙放下手头工作走了过来,开玩笑说:“这两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可没时间教你识字哟!”岚秀跑得脸微微有些泛红,摆摆手说:“不是的,今儿个娘又骂我了,还是因为君青不回家的事。说实话,我也好几天没见他面了,也不知去哪了?像往常,隔三差五他总要闪个面,这次有点怪,四五天了,打上次在庙会上和他见了一面就没再见过他。”“先甭着急,不是你二哥跟着他么?把他叫来问问咋回事。”秦君民吩咐人去找二怪。秦君民给岚秀倒了杯茶,让她坐下来歇缓歇缓。
几次接触让岚秀渐渐对秦君民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尤其是黑夜里她一个人孤寂地躺在床上的时候,秦家两兄弟的种种行为在她内心的天平上反复权衡,岚秀感到自己已经莫名地对秦君民产生了某种依赖。她有时在想,秦君青不回来就不回来吧!至少她少女的心此时已有所安放。岚秀端着茶杯,愣愣地望着正在谈事的秦君民:一张冷峻的脸上,透出男人的自信和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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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他舒缓的语气中,则总让岚秀体味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岚秀有时会想,如果自己能像红拂女张凌华一样,不顾世俗爱上秦君民该多好啊!
正在胡思乱想着,哥哥二怪随人走了进来,不等他开口,岚秀忙问:“这几天见君青没?”二怪摇摇头说:“庙会那天忙完了原本要去那个地方,他可能是带我去脸上不好看,就让我寻了个黄包车,他自个去了。这两天我也在寻他,说好召集各村保安队队长开会,大家眼巴巴等了一上午也没见个人影。”“那地方是个啥么还不能说?”岚秀好奇地问。“就是,就是光勾子女人呆的窑子,问啥哩么!”二怪责怪妹子道。岚秀涨红了脸,这才弄明白秦君青常常不回家,一回到家碰到她的身子却不能成事的原因。感到羞愤的她站起来逃也似的想离开这个屋子。
秦君民叫住她说:“甭这个样子?君青去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气也没用。是这,二怪你问问常和他在一起的四娃,看看知道去哪了?”二怪说:“我问了,他也不晓得,他说这几天一直在兰亭班帮忙维持秩序,就没见过秦团长。”秦君民脸上有些恼,劈头盖脸训斥道:“纯粹是胡闹?堂堂一个县保安团,给窑子看大门,岂不让人笑死了。让四娃他们赶紧滚回来,带上人快去寻你们的团长去。”
二怪赶忙跑出去找四娃去了。
岚秀的眼泪流了下来,她从座位上缓缓起来,踱着步慢慢向屋外走去。
秦君民忙跟了出去,想要劝慰她几句,张了几次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岚秀知道秦君民跟在她身后,她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自语,又仿佛是说给秦君民听:“摊上这么个人,要说腿脚有点毛病我也不在乎。往瞎处说,即便是他瘫在床,给他擦屎端尿我也认了。说得难听些,就是他再娶上几个小老婆,这些我都认了。你说说,他为啥要做这辱没祖宗的事?让我天天守活寡。不生娃,我一个女人家拿啥生哩么?”积压在岚秀心头的委屈突然间爆发出来,她痛苦地蹲下身去,把头埋在双腿间嚎啕痛哭起来。
秦君民有些不知所措,看看四下里没人注意,忙从后面托着岚秀的腰,扶她起来。
岚秀自打嫁到秦家,舍下初恋真爱,已经委屈到不能自已。又经历“娶妾”风波,摊上一个瘸腿男人,她人生的底线一次次被击穿,少女的梦想一次次被揉碎,这些她都忍了,她没有将悲愤写在脸上,尽量幸福欢快地生活着。她将感情寄托在戏曲里,寄托在未来的子嗣身上。但现实却似乎并没有眷顾她,怜悯她。仿佛这春寒料峭的春天一样,有希望的时刻却让人绝望。她不顾一切扑在秦君民的怀里,抱着他痛哭起来。
秦君民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后来慢慢将她抱住,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劝慰着她。女人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送入他的鼻息里,让他有些迷茫和陶醉。
秦家人和保安团的人四处找了两天,秦君青却像人间蒸发似的毫无踪影。母亲杨氏急得直掉眼泪,胡乱骂岚秀是个丧门星,骂保安团的人都是废物。没事的时候,杨氏就坐在堂屋门口,时不时朝院子里望一望,期盼着她的三儿能突然间出现在她眼前。
大约是秦君青失踪的第六天中午时分,太阳暖暖地照在汾阴大地上,飞鸟在天空中盘旋而过,蝴蝶在田野里翩翩起舞,蜜蜂则围着粉的、红的、黄的各色花,“嗡嗡嗡”闹个不停。在垛墙上巡视的保安突然发现从远处走过来四个人,一个人坐在一辆独轮车上,一个人在后面推,另外两人一前一后跟在两边。走在后面的人,头扭来扭去,警觉地寻找着什么东西。等快到秦家大院门楼下面,女墙上的保安才发现,坐在独轮车上的竟然是消失了好几天的三少爷。他赶忙向其他人发送消息,女墙上很快就涌过来十多人,手里拿着枪,指着下面喊:“三少爷,这些是什么人?方便一起进来吗?”其中一个人捅了捅三少爷,秦君青开口说道:“没事,是几个朋友,想到家看看,开门吧!”
保安尽管心里有疑惑,但还是打开了大门,放一行人进来。四个人没有去东院,而是直接推着三少爷来到秦老爷所在的北院。
几个人把秦君青从独轮车上搀扶下来,两个人架着进了院门,母亲杨氏看到三儿子后,忙过来责问:“你这个浪荡鬼,出远门也不和娘说一声,好几天不闪面①。”
秦君青脸上的神情有点痛苦,他递了个眼色,示意娘别过来。跟随他的人又捅了捅他的腰。秦君青突然倒了下去,坐在院心,哭着说:“娘,儿子不孝,让你老人家受惊了,这是三个讨债的,儿子这几天赌输了钱,一直在外不敢回来。”
母亲杨氏对三儿子赌博输钱早已习以为常。况且杨氏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看见儿子尽管活动自由,但身上分明绑着什么东西,似乎被人控制起来了。她镇静地对来人说:“你们不要担心,秦家从来没有欠过旁人的钱。
这世上有两种债更不能欠,一种是赌债,一种是嫖债。我让下人给你们准备点吃喝,你们容我点时间,我让他们去凑钱,多少秦家都认。”
杨氏阻止了围在门口的保安团成员,让他们在外面守候。又让下人们搬来桌凳,让秦君青和他们一起坐下。再安排人送上吃喝。秦君青显然已被身边的几个人吓怕了,坐在凳子上腿一直抖个不停。他告诉母亲,这几天赌博输了10万元,被他们扣住了,要是不还钱,他们就炸死他。其中一个人拍了拍秦君青的腰,另外两个人拿出两颗手榴弹放在桌子上。
“甭怕,”杨氏安慰儿子说:“有娘在,10万元算不了什么。在座几位,你们是第一次上门讨债,我不会说一个不字,但有一点你们记住了,凡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不希望下次再看到几位。也不希望你们再叫上我儿去赌博。如果还有下一次,不用你们动手,我就会亲手拿刀捅了他。”
杨氏冷静说完,命令下人去找秦君民,让他赶紧准备十万银圆,马上送到北院来。
秦君民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一面差人准备大洋,一面要过北院看看情况。下人忙告诉他:“老太太吩咐了,你千万不能过去,她怕再有什么闪失,累及到你,事情她能处理。”
秦君民只好在北院稍远的地方观望。
日头从正午到偏西的时候,钱终于准备好,放在一辆马车上。三人当中有一人上前大约看了看,也不知道钱够不够。
杨氏不等来人说话,主动告诉他们:“10万大洋一分不少,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当场数一数。”其中两人低声耳语了半天,一个年龄大点的说:“老太太是个痛快人,我们就不麻烦了,再借您儿子用一下,让他送我们一程,出了秦家大院,保证让他回来,我们只讨债,不害命。”母亲杨氏对秦君青说:“儿呀!这就看你造化了,交人交心,狐朋狗友也讲个义字,什么样的朋友,只有你娃晓得。”
秦君青尽管百般不愿意,但他知道自己腰里被人绑了四个手榴弹,只好老老实实在三个人的搀扶下又上了马车。
等一行人出了秦家大院上了官道,秦君青才被来人从马车上扔了下来,其中一人威胁他说:“再敢和我们作对,下次就不是要钱的事,一定要了你的狗命。”远远跟在后面的秦家人赶忙把秦君青救了起来。
秦君青吓得够呛,回来躺在床上说胡话,杨氏赶紧让人叫郎中过来瞧了瞧,郎中号了脉,开了几副药,说是受了惊吓,急火攻心,歇息几天就好。
岚秀服侍秦君青喝了药,一晚上守着他没敢睡,直到天亮才昏昏入睡。
在床上躺了三天,秦君青终于缓过神来,这才和家里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三月十八当天,他坐上黄包车去兰亭班,在路上便被人劫了道,这帮人逼迫黄包车夫将秦君青拉到城外,然后把他绑到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上,用黑布蒙上眼睛,摇摇晃晃不知走了多少里路,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到了滩匪的老巢。
雷哼哼用手枪筒在他脸上比画来比画去,嘲笑他说:“这不是县保安团大团长么?怎么来这窑洞里了?你不是想要把我撵出汾阴么?现在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走?”说完狠狠扇了秦君青几记耳光。
说着绑票的经过秦君青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其中有一个人用棍子在他膝盖上狠狠敲了几下,边打边骂:“现在你是个瘸子,这下我要让你变成瘫子,敢抢我媳妇,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帮滩匪折磨了他两天,每天只让他吃一点点东西。后来就装扮成赌友到秦家拿走了钱财。
说了事情的经过,秦君青突然骂岚秀道:“你这个勾引土匪的**,还有什么脸待在秦家。”骂过之后就要动手拉拽岚秀的头发,岚秀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哆嗦着说:“你们要相信我,我和土匪绝对没有瓜葛。那个人和我一个村的,是喜欢我来着,前几天还来纠缠我,我没让他得逞,哪里晓得他就当了土匪?”秦君民忙扶起岚秀,责怪弟弟道:“你不想想,要是勾引土匪她早就跟人跑了,还用待在家里服侍你?这事不要怪她,过些天你身体好了,去临河村了解一下就清楚了。”秦君青恶狠狠地说:“等我查清了,要是你勾引土匪,我非让你坐上木驴游街,让你们一家老小吃牢饭。”
秦君民又宽慰了弟弟几句,岚秀送他出院门时说了她的担心。秦君民安慰她说:“有我哩,不要想太多。”
回到屋子里,秦君青几次想抓住岚秀打她,好在是他瘸腿又被龙武打坏了膝盖骨,怎么也使不上力,只能在房间里破口大骂,“窑姐、**、娼妇”之类的脏话不绝于耳,岚秀拉上了里屋的门,躲在外面的客厅偷偷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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