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靳尧被问得一愣,“最近得出趟差,算吗?”
温翘垂下眼,拿起叉子拨弄盘子里冷掉的牛排,“算啊,吃饭吧。”
声音没什么起伏。
霍靳尧哪里还有心思吃,身体微微前倾,“现在能说了吧?到底什么喜事?嗯?”
“C929。”温翘抬眼看他,笑了笑,“下周开始试飞了。”
霍靳尧嘴角那点期待的笑意瞬间僵住,“这算什么喜事?”
“出差都算,试飞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算?”
说完,温翘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吃饱了。”
霍靳尧被她这态度弄得心头火起,又莫名发慌。
他跟着起身,几步过去握住她的手腕,轻哄,“翘翘,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突然来例假了?不舒服?”
“没有。”温翘想抽回手,没抽动。
“迟了好几天了,难道之前的病根还没好利索?”他担忧起来,“明天我陪你再去找华医生看看。”
“不用。”温翘用力挣开他,“华医生说了,不疼就没事。”
她转身就往卧室走。
霍靳尧紧跟几步,想从后面抱她,温翘却像被烫到一样迅速躲开,“今晚我不舒服,今晚你回你自己那边睡。”
“为什么?”霍靳尧彻底懵了,声音也拔高了。
温翘头也没回,“偶尔也想一个人待会儿,享受下单身的感觉。”
霍靳尧站在原地,看着关上的卧室门,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最终只憋出一句,“好吧!”
充满了无奈,又不敢发火的憋屈。
温翘是心里憋不事儿的性子。
门一关上,她就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毯上,心里堵得发慌。
霍靳尧在客厅烦躁地踱了几圈,还是把餐桌和厨房收拾了。
之后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翘翘,那我走了。”
里面安静了几秒,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回到自己的屋子,霍靳尧点了根烟,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思忖片刻,还是给程偃打了个电话,“查一下太太今天所有的行程,接触过什么人。”
等待回复的每一分钟都格外漫长。
结果却让他更困惑,程偃回话说:“霍总,太太上午在试飞基地,下午回公司处理数据,没接触任何可疑的外人。”
霍靳尧摁灭了烟头,眉头锁得更紧。
没有外人?那她这无名火从哪来的?
难道工作压力太大?还是想起之前的不愉快,情绪反复?
而一墙之隔的温翘房间里:
她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从霍靳尧枕头底下摸出来的怀孕检查单,边缘都起了毛边。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幽幽亮着,显示着一条刚发出去不久的信息,收件人是磊子:「帮我抹去我今天去过医院的痕迹,别让任何人查到」
.
第二天一早,温翘穿戴整齐。
刚要出门,霍靳尧就敲门叫她一起去公司。
温翘开门看着他:“不了,我直接去试飞基地,今天那边事多。”
霍靳尧站在门外,那句“我送你”卡在喉咙里,最终带着满腹疑虑独自去了公司。
而温翘,并没有去试飞基地。
她独自一人去了另一家医院。
诊室里,气氛凝重。
温翘坐在老教授吴医生对面,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吴医生,我想问……如果一个人,脑子里有血块的情况下,去做骨髓捐赠,风险有多大?”
吴医生推了推眼镜,“温小姐说的是不是霍总?”
温翘抿唇未语。
吴医生了然,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凝重:“骨髓捐赠需要穿刺骨盆骨抽取骨髓,这个过程本身就有引发出血的风险,如果捐献者颅内本身就存在出血隐患,比如像霍总那样,他血块虽然一直有散开的迹象,但速度非常缓慢,关键是位置比较刁钻,手术过程中血压的波动、操作的刺激,都可能让颅内出血加剧,后果……不堪设想。”
温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您……能不能说得再简单点?像他这种情况去捐,活下来的几率,比普通人低多少?”
吴医生语气无比严肃:“霍总的情况,我已经跟他本人详细谈过了,风险极高,保守估计,出现严重并发症,甚至下不了手术台的可能性,是普通健康捐献者的八到十倍。”
“作为医生,我强烈不建议霍总进行这项手术,这几乎是在拿命赌。”
温翘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也就是说,这些他都知道?”
“知道。”吴医生肯定地说,“霍总昨天来咨询时,我们进行了非常全面的沟通,所有风险,他都了解得很清楚,相信霍总会有自已的定夺。”
走出医院大楼,一阵凛冽的寒风猛的灌来,她下意识裹紧大衣。
马路对面,巨大的广场LED屏正在播放财经新闻,画面里,是霍靳尧在公司新品发布会现场的镜头。
发布会似乎接近尾声,一个记者突兀的提问,“霍总,有消息称您的小侄儿罹患重病,幸运的是与您的骨髓配型成功,请问您是否已经决定为小侄儿捐献骨髓呢?”
屏幕上的霍靳尧,穿着剪裁完美的西装,英俊的面容在聚光灯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看着镜头说:“家人的健康是最重要的。”
温翘的心瞬间像被扎了个洞,灌进了冷风。
他明明知道会送命,还是要去?
寒风刺骨,她抖着手从包里掏出那张检查单。
看了看上面“宫内早孕”的字样,又看看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下一秒,她抹掉眼泪,几下撕得粉碎。
手一扬,碎纸片被寒风卷走,消失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