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斥候军第一营第二分队队长,任牧!”
    任牧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撕裂。
    他跪在血泊中,指着身后那些再也不能起身的同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抠出来。
    “我带着第二分队的兄弟们……执行任务归来!可我们刚回到自己的军营门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就遭到了自己人的弓箭射杀!我的兄弟们……他们……都死了啊!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悲愤的哭嚎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令闻者心酸。
    女人名为尹红妆,是迅风国统帅。
    听闻任牧这话,面沉如水,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全场,厉声喝道:“斥候军第一营营尉,何在?”
    “末将在!”
    一名身着制式铠甲、神色惶恐的中年将领快步从人群中跑出,单膝跪地。
    “他。”
    尹红妆的手指指向状若疯魔的任牧:“可是你麾下第二分队的队长,任牧?”
    那营尉连忙抬头仔细辨认。
    尽管任牧满脸血污悲愤,但他依旧肯定地点头。
    “回禀统帅大人,他正是我第一营第二分队队长,任牧,绝无差错!”
    尹红妆微微颔首,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声音提升,响彻营地:“今夜,负责守卫此处营寨大门的是哪一部?值守将领又是谁?”
    先前那验看令牌的将领此刻面如土色,硬着头皮回应:“启禀统帅大人,今夜此处防务由我骁骑军负责,值守将领是……是骁骑军游骑将军,鲁南!”
    “鲁南何在?”尹红妆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一阵轻微的骚动,两名士兵搀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甲胄破损的身影踉跄着走了过来。
    正是那个下令放箭的宗师境将领,鲁南。
    他虽身受重伤,但眼神却依旧带着几分桀骜。
    “末将……鲁南,参见统帅!”
    尹红妆目光灼灼,如同实质般压在他身上:“鲁南,告诉本帅,你为何下令,向刚刚完成任务归来的斥候军同袍放箭?为何要对自己人举起屠刀?”
    鲁南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伤势带来的剧痛,沉声道:“启禀统帅大人!末将并非滥杀无辜!因为他们勾结外敌!意图里应外合,袭我大营!”
    “我没有!我们没有啊!天日可鉴!”
    任牧闻言,赤红着双眼嘶声力辩,额头青筋暴起。
    “还敢狡辩!”
    鲁南厉声喝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破音。
    “我记得你们的任务简报!最快也需三日才能返回!为何仅仅半天就突然折回?而且还带回一个身份不明、实力强横的陌生人!”
    他指着楚牧:“此人一击便能毁我寨墙,岂是寻常之辈?若非你们与他勾结,怎会如此巧合?”
    “若非图谋不轨,何须鬼鬼祟祟深夜疾归?此等行径,不是勾结外敌是什么?!末将宁错杀,不放过!”
    “这位大人不是飞凌国的人!他不是!我们可以死,但不能背负叛国的污名!我等愿以死明志!以证清白!”
    极度的冤屈和悲愤冲垮了任牧的理智,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毫不犹豫地就往自己的脖颈抹去!
    叮!
    一声轻响,一道无形气劲精准地弹在刀身之上。
    任牧只觉手腕一麻,佩刀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的沙地上。
    出手的,自然是楚牧。
    楚牧不再看绝望的任牧,而是直接迎向尹红妆那深邃冰冷的目光。
    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治军之始,贵在明辨是非!用兵之始,重在任人唯才!执行严典之始,必需反复清查,证据确凿!”
    他的目光转向重伤的鲁南,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而这位骁骑军的游骑将军,鲁南将军!”
    “却连最基本的调查核实都未曾进行,仅凭主观臆测和不合常理的归队时间,就武断地认定浴血归来的己方将士勾结外敌?”
    “甚至直接下令格杀!如此草菅人命、残害同袍的做法,我看绝非偶然第一次!”
    “但他至今仍能身居此位,手握兵权……”
    楚牧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如电,直射尹红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这位三军统帅,驭下不严,察人不明!你,严重失职!”
    “大胆狂徒!”
    “放肆!”
    楚牧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引爆了周围所有迅风国将士的怒火。
    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竟敢当着全军的面,如此直言不讳地指责他们的最高统帅?
    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四位一直锁定楚牧的战神境强者更是杀机暴涨,周身能量澎湃涌动。
    当即就要出手,将这个狂妄之徒当场格杀!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确实。”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压下了所有的骚动和杀意。
    只见尹红妆缓缓点了点头,面色平静,重复了一遍:“他说的没错,是本帅……失职了。”
    “什么?!”
    全场哗然。
    所有士兵都震惊万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统帅……竟然当众承认失职?
    尹红妆仿佛没有看到众人惊愕的目光,她的声音依旧平稳。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传遍全场:“骁骑军游骑将军,鲁南,官居从五品。”
    “身为将领,不辨是非,不查实证,仅凭臆测,便贸然下令,击杀有功斥候军士兵二十三人……”
    她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在地:“按我迅风国军法,此罪——当斩!”
    “不!!!”
    鲁南闻言,如遭雷击,不顾重伤之躯疯狂大吼起来,“我没错!我是为了大营安危!你不能斩我!你不能!”
    尹红妆根本不再看他,只是冷冷地吐出命令:“拖下去,立斩!首级传示各营,以儆效尤!告诫三军,这就是残害同袍的下场!”
    “尹红妆!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鲁南彻底慌了,脸上血色尽褪,挣扎着嘶吼出最后的底牌:“我父亲是骧南王!我是骧南王府的世子!尹红妆!你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也不能杀我!!”
    他竟然直呼统帅名讳,还搬出了自己的父亲!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道更快、更冷的刀光!
    唰!
    站在尹红妆身侧的一名战神境强者面无表情地出手了。
    刀光一闪而逝,快得超乎想象。
    鲁南那充满了惊恐、不甘和狰狞表情的头颅,瞬间离颈飞起。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啪嗒”一声,恰好滚落在任牧的眼前。
    那双瞪大的眼睛,正好对着任牧,仿佛还在诉说着最后的不可置信。
    “……呜……呜呜呜……兄弟们呐……你们看到了吗……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