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看到医院有这么多人，还是两年前在冰城的儿童医院。可当时停车场起码还能停的进去，现在的话~~
“这么多人？”
颜卿想进去，发现前面根本挪不动道，向前挤了几下，反而引起前面一位老哥的不满。
“挤什么！上后面排队去！”
把铁柱子扒拉到自己身后，颜卿陪着笑脸道歉：
“不好意思呀，我是负责给这个医院送药，实在是挤不进去了。”
什么！送药的！
老哥一改恶劣的态度，表情立刻从阴转晴。
“送什么药？快快快，跟我走！”
“我来送进口的阿奇霉素，是卫健局长托了好多关系才弄来的一批货。”
作为广谱抗生素中的主力军，阿奇霉素历来是不少医生的喜欢开的药品，虽然国产仿制药纳入集采，但药效不尽人意，大部分医生都会嘱咐病人，最好到外面药店购买口服的希舒美，药效更能得到保证。
“对不起对不起，你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前面的让开点，医药代表来了！”
在这位大哥的帮助下，颜卿顺利穿过人群，走进市人民医院。
“谢谢啊大哥，不知道你来医院是有了什么症状？”
大哥干笑两声，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浑身不得劲，这不想着到医院来检查检查。”
颜卿听后哭笑不得，这不没事找抽型的吗！医院是啥好地方不成，万一被其他人传染，那岂不是遭受无妄之灾。
“那你这是没病呀，来医院干什么！抓紧回去，别被病毒传染了。”
“检查一下总是好的，再买点药预防一下。”
“呵呵呵~大哥，你真有意思，没病来医院检查，咋地，难道检查出来你有病就放心了？”
铁柱子此言正中不少人的心理，害怕得病整日惶惶不安，反而检查出来得病后开始心安理得。
被两人连哄带骗，大哥脑袋瓜子终于转过劲儿来，头都没回，逃也似的离开了，从此对医院没有任何眷恋。
医院的保安注意到两个男人不看病，就在一楼各个诊室门口闲逛，警惕心慢慢提了起来。终于在二人要上楼时，保安出言制止：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的！站住！”
“我老大~！呃，我们局长来医院视察一下。”
“局长？”保安狐疑，但还是试探性的问道：
“领导您好，请问您是？”
还不等铁柱子回答，站在旁边不远的一位门诊患者站了出来，向保安指证：
“不对吧，刚才他俩在门口时自称是来送药的医药代表，还是进口的阿奇霉素。”
保安听罢脸色微微一变，外行不懂，但他在医院耳濡目染，非常清楚医院药库能采购什么药，不能采购什么药。
“什么时候医院采购过进口阿奇霉素？你们两个连谎都不会撒，还有你，冒充领导，罪加一等！”
这厉声喝斥将周围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有不少老百姓跃跃欲试，看颜卿二人的眼神充满警惕。
“都说了这是我们局长，来这里视察工作，你听不懂话吗？”
铁柱对颜卿盲目崇拜，见到颜卿被人质疑，语气不善。保安才不管那么多，抓着颜卿二人在外面撒谎的由头不放，一声声追问着二人的身份，还在对讲机里向领导汇报。
“你们不许走，警察马上就到。”
二人肯定不能走，还等着警察来给自己证明呢，堂堂副市长，公安局长竟然被保安堵在楼梯口，说出去实在让人笑掉大牙。
“以后小聪明可不能耍，这下好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颜卿正自感叹之时，从楼上匆匆跑下来一位警察，警服裤子穿的仿佛打过铁，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谁冒充国家公职人员？”
好家伙这“铁匠”倒也干脆，上来就给颜卿铁柱二人扣一顶大帽子。铁柱脸上愠色更浓，但他没有发怒，而是把“铁匠拉到一边，小声呵斥：
“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那人是谁？”
“谁啊？不认识！”
我擦！铁柱子真恨不得用手扒开对方的眼睛，然后好好教育一番。
“这是市局的颜局长，你难道没见过？”
“颜局长？是谁？没听说过呀。”
“市公安局一把手局长，市政府副市长，你跟我说你不认识？”
哪曾想“铁匠”听到这句话，眼中怀疑之色更重。
“胡说八道！市公安局长明明是水金言，哪有什么颜局长。”
“你说那都是老黄历了！”
可这铁匠认准自己知道的讯息，不听任何解释，亮出警察证在保安的配合下，将颜卿和铁柱押进医院保卫科。
“局长，太丢脸了，我这就给李跃打电话。”
对于自己的处境，颜卿倒不甚在意，这两个月以局长的身份对基层考察一番，总觉得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摸上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一看基层真正的风气如何。
“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从现在开始不许提身份，不要耍局长司机的威风，最近发现你有些忘本，这不是个好兆头。”
“是，我记住了。”
铁柱不傻，从他刚才把“铁匠”拉到没人的地方就能看出来，这小子能分得清场合。今天颜卿借着这个机会，稍微用话点一下他，免得日后生出大麻烦。
“你俩蛐蛐什么呢？”
“没什么。”
警务室里还有一个警察翘着二郎腿，手机横放，手指头在屏幕上疯狂点按。
“草！团输了！一群蠢货！”放下手机，这人把脚丫子放下来，用手指着颜卿，鼻孔里的鼻毛都要插到颜卿面前了。
“在那站好了，冒充国家公职人员，胆子真肥！先交一万的取保金，否则今天就把你们两个人扔进局子。”
“一万取保金？？”颜卿心一沉，心想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没错，一万。”
“交给谁呢？”
“当然是交到我们派出所，我要你的钱干什么，放心吧，到时候就退给你了。”
颜卿看向带自己来的“铁匠”，询问他的意见如何。
“小李，还没调查清楚，你着急收取保金干什么？等我调查一下。”
“这还用得着调查？事实清楚证据确实，我看直接带回所里吧。”
出乎颜卿预料，两人因为怎么处置颜卿发生分歧，铁匠坚持调查，如果事情不大，批评教育一番就任其离开；但小李不答应，说什么要把颜卿带回派出所。
“人是我带回来的，我说了算。”
没办法，小李只能拿起电话气鼓鼓地走了，看样子应该是去告状。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虚报两个身份？”
“我真是医药代表，听说边沿市医院人满为患，所以进来看看。”
“你叫什么？”
“我叫赵正一。”
“那为什么冒充市公安局的领导？”
“现在医院不让医药代表进来，我想着用你们领导的名号吓唬吓唬你，没想到被你看穿了。”
“除了这次，没有利用假身份招摇撞骗？”
“没有，一次都没有。”
刷刷刷~一份简单的笔录制作完成，铁匠拿出印泥，让颜卿签字后就准备放其离开。
“我可以走了？”
“嗯，走吧，本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我要提醒你，今天不要再来医院了，再来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好，我们这就离开。”
颜卿暗自点头，心想虽然过程曲折，但好歹这人没有动歪心思，不像刚才那个小李~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颜卿准备离开时，小李推门而入，手中握着电话。
“老厉，所长有话对你说。”
铁匠刚舒缓开的眉毛，又一次蹙了起来，心中抗拒可看到号码又不得不接。哼哼哈哈几句，老历铁青着脸，将笔录交到小李手中。
“人交给你了，我继续出去巡逻。”
老历不甘，摔门而出，小李则轻蔑摇头，将发泄目标对准颜卿。
“走吧，跟我去一趟派出所。”
“理由？”
“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
“证据呢？”
“证据是~”
“呦呵？警察传唤不需要证据。”小李被这不经意的语气吓到，心想自己为什么对颜卿有问必答，自己才是警察，
“你们俩赶紧跟我走，否则别怪我用手铐！还有你大个，别这么看着我，我是警察我不怕。”
铁柱怒目而视，一米九多的壮硕身材，给小李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好了，我俩跟你走。”
小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带着二人来到后院停车场，将两人押上车后开车扬长而去。与之擦肩而过的，是两台警车，小李看到后面的车牌号，自言自语说：
“奇怪啊，分局张局长的专属座驾？怎么跑这来了？不行，回去后我要告诉所长。”
毫无意外，在返回派出所后，颜卿和铁柱被关进候问室的铁笼子里，二人相视一笑，自己找地方开始补觉。
刚睡着没多久，颜卿就被带到办案区开始做材料。
“你是否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
“我是否？难道没有第三种选项吗？”
砰！讯问的警察用手掌奋力拍桌子，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废什么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哦，那不是！”
“你是否叫赵正一。”
“不是。”
砰！又是一声拍桌子。
“刚才的笔录里，你不是说你叫赵正一吗？”
“刚才叫赵正一，现在叫颜卿。”
“你是否~？”
“不是。”
“你是否......？”
“不是。”
“你......”
终于，负责问的警察怒了，走到颜卿身边想要对颜卿动手。
“要打我？想好后果了吗？有时候动手容易，动手后的结果不好处理。”
“哼！”这个警察冷静下来。“别以为你一句话不说，我们就不能办你，实话告诉你，零口供也一样定罪。”
“一句话不说？不对吧，我明明问什么答什么。”
负责记录的警察被这句话气乐，言语中讽刺之味十足。
“回答什么了？除了不是就是不是，一点好态度都没有！”
“你问的就有毛病，不是我做的难道非逼着我承认吗？公安局难道不是讲法的地方？泼在我身上的脏水还不允许我清洗？”
或许是在这间办案区神气惯了，很少有人对他们这么说话，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底燃烧的火苗。
“行！既然你喜欢犟嘴，那咱们有的是办法。小赵，记嫌疑人拒绝配合，一言不发，启动零口供定罪程序。”
好家伙真长见识，就因为否认泼来的脏水就要启用零口供定罪。颜卿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们，如果对方执迷不悟，事后清算的时候也就不必留情。
“要不要看看你们在做什么？半天了一句正儿八经的都没问，全是些诱供的话。多问你一句，我的身份你核实了吗？万一闹了乌龙怎么办？”
“身份？”
二人顿了顿，停下手中的活。
“你叫什么？”
“我叫颜卿。”
“在什么单位上班？”
“公安局。”
“公安局？”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这镇定自若的气势，让二人不禁心里范合计，于是岁数小的试探着问：
“公安局哪个科室？是下面的分局还是市局。”
“市公安局局长。”
岁数大的听后勃然大怒，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声音恨不得将房盖鼓开：
“我去你*%……&@#，还特么@#，小逼崽子，敢戏弄我俩，不听他废话了，带走！”
就这样，颜卿虽然免了一顿皮肉之苦，却被关进了一间乌漆抹黑的小黑屋，这间小黑屋的门是隐藏式的，如果不认真摸索，仅凭眼睛很难从外面发现。
里面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呕吐出来的胃酸，酒精和发酵过的食物混合在一起的独有味道直冲颜卿天灵盖。
“这应该是醒酒室，不过没有人打扫。我的妈呀，基层折腾人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这趟不白来，就是调研一百年，也到不了这里。”
颜卿站在门口，压根没往里走，从脚下的粘稠度判断，估摸着地面快要能盘包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