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临别
    「听说你昨天傍晚又做了好大事?」次日到了办公室里,夜听澜依然抄着手臂架着腿,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行舟进门。
    陆行舟笑道:「做不了别的,还揍不了人?怎样,是霍家告状了?丹学院给什麽惩处?」
    「休课三日。」
    「还有这好事?」
    「—再加千字检讨,贴在大门口。」
    陆行舟摸了摸下巴:「他们确定要我写?那可别后悔哦——
    「不用写了。」夜听澜没好气道:「我还能不知道你会写出些什麽名堂?」
    陆行舟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牙:「还是先生懂我。」
    夜听澜警了他一眼:「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在盘算,以后见霍家人一次打一次?」
    陆行舟笑得更欢了:「先生这麽懂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怎麽办—」
    「少来这套,这次霍珩是参加晋王之宴,不会带什麽影子啊护道者啊,下次呢?高品护道者藏在边上,你是去送死的?」
    「我自然还会找类似机会的。」
    「类似场合,他估计也会带着了,这次太过惨痛。」夜听澜眼里也有些笑意,但知道不能鼓励这种破事儿,还是道:「这种事归根结底也只能出气,意义并不是多大,你还是着眼大局好点。」
    「嗯。北地的事情怎样?」
    「去北地的队伍昨夜已经启程,京师离边地并不算太远,我想霍家很快也没什麽闲工夫来找你的麻烦了。」
    「国师如此效率?」
    「一般小事上,陛下很乐意摆出一副尊重国师建议的姿态,所以很容易成行。」夜听澜悠然抿了口茶:「现在的问题是,你得罪的似乎不仅仅是霍家?」
    陆行舟笑笑,没回答。
    普王顾以诚不管得不得罪,这本来就是天然的敌对者。单凭他挑唆焚香楼打压沈棠丶以及在天行剑宗挖角晋明修这两件事,陆行舟就不会和他有什麽好相处。
    同样的,顾以诚心中他陆行舟也是天然的敌对。若是没有霍家关系在,说不定顾以诚还会尝试一下笼络,既有霍家关系在这,那就连面上都和谐不了。早在降魔域试炼的时候顾以诚就已经出手了,陈羽岂不就是他的人?
    夜听澜道:「你这态度,被普王视为敌人,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他能干嘛?他面上要摆出贤王模样,能做的事比霍家都少。霍家杀我都得选在降魔域这种地方,可不敢在京师光明正大,他也一样。」
    夜听澜冷冷道:「派个高品的暗杀,你可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成悬案。」
    「霍家不敢这麽做,是因为不管做得再乾净,别人也很容易把嫌疑锁定在他们身上,不是屎也是屎,不到迫不得已是没必要这麽干的,我在他们眼里终究不算太有威胁。同理普王也一样,尤其昨天刚刚起了冲突,转头我就遇刺,他的贤王风评也不好看了。」
    夜听澜摇头:「不算太有威胁才是关键,你没达到他们豁出去非杀不可的程度,真到了那份上,可不会顾忌这些有的没的。但实际上这也不过他们一念之间,但凡哪天心情不好了,随时可能拿你开刀。我还是认为,你该离京,不要一直在他们面前蹦哒,还挑畔。」
    陆行舟倒也认同这一点,自己进京本来就为时过早,不仅能用的报复举措很少,还把自己随时随地都置于危险之中,只看对方一念间,愿不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而已。
    之前进京只是为了丹学院的深造,而如今既然有了导师,并且连导师都认为应该换个地方,那实际上进京的目标就已经完美达成,确实可以跟导师转移了。
    难道还继续在这里读一年的书不成?
    但如果准备走的话,似乎要把一些事完结了再说想到这里,陆行舟终于开口:「先生,当初降魔域里,另有一个三品剑客在沙暴之中暗袭,丹学院调查了这麽久,有结果吗?」
    夜听澜摇了摇头:「没有,目前只能认为是霍家或者晋王派遣。」
    陆行舟脱口道:「肯定不是。」
    「因为陈羽指认?这未必算什麽理由。陈羽虽然是普王的人,却未必能涉及晋王核心,晋王另外做了什麽举措,他是不一定能知道的。
    「不对。因为这不是一件各行其是的事件,而是有共同目标。都是晋王或者霍家下属的话,为什麽不让他们配合?难道也是个对他们各自的考验不成?没这个道理。」
    夜听澜的神色严肃起来:「你认定另有第三方?」
    「认定。」
    「但面上看,你没有得罪过其他势力。」
    「确实没有。」
    「那麽在你刚刚与普王和霍珩冲突的背景下,你如果突兀被这人刺杀,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怀疑第三方,只会认为是晋王或者霍家出的手?」
    陆行舟点点头:「不错。眼下就是我最危险的时候。」
    夜听澜奇道:「这语气,你是已有判断?那你还这麽淡定。」
    陆行舟赔笑道:「现在我不是单打独斗了嘛,我可是有先生的人。」
    夜听澜「呵」地一声,上下打量他:「已经把我算进去了是吧?我只是你的炼丹导师,和你那些私仇有什麽关系?」
    「先生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得意弟子横尸街头吧?」
    「谁说不想了,想得很。」夜听澜赶苍蝇般挥挥手:「早点死,我好把陆糯糯拐带回家。」
    陆行舟好像完全没听见她说的什麽,自顾道:「我邀人出去游园,给对方制造机会,先生带人暗中蹲守如何?说来这个也是丹学院的事情,不是我们个人之私,可以让丹学院出人布下天罗地网的。」
    夜听澜:「.——在哪安排?」」
    「青瑶园如何?我只熟悉这里。」
    「打算带谁游园?」
    「初韵,她够强,不容易被误伤。而且——我若要走,最该辞行的就是初韵。」
    夜听澜沉吟片刻,觉得可行:「行,我去和秦院正说一声。」
    阿糯:「..」
    和老女人沟通果然还是得师父啊。
    夜听澜敲着桌子:「钓鱼布局也不是现在,你俩在那傻愣着干嘛?不是来上课的?」
    陆行舟老老实实地摸出昨夜准备好的题,坐到夜听澜边上开始问答。
    女私教依然幽香阵阵,这会儿陆行舟却没什麽心思去体验了。既是离京在即,那在离开之前起码要把书面上的东西学会了,才算在心中告一段落,继续跟着导师去其他试炼之所。
    「游园?」太学,裴初韵依然抱着一叠文稿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很是惊讶地看着来访的陆行舟:「怎麽这麽好啊,忽然请我游园。」
    「瞧你这话说的,我请你出去玩不应该吗?
    「你连阿糯都没带。」裴初韵后退小半步:「非奸即盗。」
    「你猜对了,前者。」
    裴初韵居然要在心里转一圈才醒悟这厮在说什麽,脸红红地左右偷看一眼,
    唻了一口:「都是人,胡说什麽呢?」
    「那就换个没人的地方说?」
    裴初韵差点笑出声来:「好好好,去哪?又是青瑶园吗?」
    「嗯,听说现在凌霄花开得很好看,这些日子都没去看过,得去看看。」
    裴初韵喜滋滋道:「那走。」
    「你下午没课吗?」
    「逃了去呀,这样我爹才会以为我在上课,不然我哪能和你出去———
    陆行舟觉得自己真是把带坏清纯大小姐的黄毛角色扮演了个十足十,甚至能忘记裴初韵是个合欢妖女的事实,她在太学的高岭白花模样扮演得实在太到位了。
    「我快要离京了,阿。」一直到进了青瑶园,眼前已经可以看见湖水,陆行舟才忽然说。
    裴初韵的脚步顿止,转头看着陆行舟的侧脸,神色有些复杂。
    宗门和裴家之事,显然会是一个长期的事件,指不定要两三个年头才会真正进入白热化。裴初韵并没有指望着陆行舟会蹲在边上一直做主心骨,事实上陆行舟的实力也不足以涉足这样的事件。
    但她从没想过分离会来得这麽快。
    更没有想过,这十八年的合欢宗教育,竟能让自己对一个男人的分别如此不是滋味。
    真是不应该。
    「不知道你会不会怪我—」陆行舟低声道:「与你的辞行,也不是真正风花雪月的游园——我还打算藉机引蛇出洞,对付一个敌人。」」
    裴初韵笑了笑:「早就知道你非奸即盗。但你能跟我说明白,还是挺好的。」
    「怎麽,难道这点事我还会瞒着你呢?」
    「那倒是不会。」裴初韵悠悠道:「说来即使你我的游园掺杂了一些别的,
    好像也正常。便如你我的关系,也从来不是真正风花雪月的相恋。」
    「怎麽就不是了?便是开始互有算计,难道现在还有?」
    裴初韵抬头想了想,笑道:「说开始互有算计,倒也不太算,实际上我就只不过是你的俘虏罢了—.—现在也是。」
    陆行舟转头看她。
    裴初韵眨眨眼:「不是麽?你诗歌的俘虏,温情的俘虏,以及—-不管不顾为我出头的主心骨。」
    见陆行舟想说什麽,裴初韵伸出纤指盖在他的唇上,低声道:「身子给了你,我不后悔但是陆行舟,我还是想试试,能不能脱离你的影响,自己做自己的主。你能离开一段时间,我忽然觉得挺好的,似乎有利于让我找到自己。」
    陆行舟捉住她的手挪开:「如果脱离不了呢?」
    「你知道,会为我连命都不要的男人,可是会有很多的。」裴初韵笑得眉眼弯弯:「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真能俘虏我裴初韵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