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到竹林里去烧纸,正好那“鬼”白天不好出来,晚上才是现形的时候,这才叫天时地利人和。
庾祺从碧纱橱内开完方子出来,见她手扶门框笑得两分狡诈,便走到椅上坐着倒茶吃,“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九鲤嘻嘻掉身进来,去寻灯烛点上,“正是在想鬼主意呢,捉鬼的主意!”
“噢?是捉那小竹林里的鬼?”
“除了那只鬼还有别的鬼么?”
庾祺呷了口茶,澹然道:“想了个什么主意,说来我听听。”
九鲤走到他身边,附耳细说了一阵。呼出的热气直朝他耳多里灌,像有支轻盈鹅毛在里头搔痒。他不得不咽了两下喉头止痒,把脑袋偏开些,“亏你想得到是她。”
“不然咱们在那小竹林里来来回回好几趟,怎么咱们不撞见鬼,偏是那卢嫂子撞见?”
“有理。”庾祺点着头,“你把这鬼抓出来也好,免得流言四起,成全了那个故布鬼阵之人。”
“这么说,您是许我去囖?”
庾祺笑得没奈何,“我不许你去你就不去?只怕早就打算好了,只等天一黑,雨一停,就伙同仲儿溜出去。”
恰值杜仲提了晚饭回来,听如此说,看看九鲤,又向庾祺嬉皮笑脸道:“都是鱼儿拿的主意,我是怕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去真遇见鬼。”
得庾祺应允,九鲤行事行得堂而皇之,只等雨一停,便换上了卢家媳妇的一身衣裳,并杜仲往园东小竹林里去。
她穿别人的衣裳不自在,一路上拉着扯着,自视自度,“单瞧身形,像卢嫂子么?”
杜仲看着点头,“像,你与她身量差不多,一会灯笼灭了,黑灯瞎火的只是个人影,谁能分辨出来?”
“你如何对卢嫂子说的?”
“我说借她的衣裳替她解煞,她巴不得呢。”
九鲤点点头,说话间已近小竹林,她叫杜仲在此等候,只等她喊再跑到林间拿鬼。自己独身进去,也不拿灯笼,正好趁着那点月色,叫装神弄鬼的人不能分辨。
慢慢走到那太湖石下头,果然听见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故意停住脚,朝那太湖石窥探。就和卢家媳妇说的一样,只见一只小脚往那石头后面一缩!连着片裙角一齐缩了进去。
这么黑魆魆的,偏在这死过人的地方有这动静,要不是她心有所料,只怕也要被这情形吓一大跳。
说时迟那时快,她提起裙子便往坡上跑去,一下跳在太湖石后面,摁住个人便喊杜仲。
顷刻杜仲提着灯笼跑来,拿灯朝地上一照,嘿嘿笑两声,“还真是你!”
柔歌哪想到这“卢家媳妇”是假的?冷不防给九鲤揿在地上,借着灯笼一看是他二人,一时又恼又臊,恨恨地把膀子扭了扭,“松开!”
九鲤松开手后故作惊诧,“柔歌姐,怎的是你?”
柔歌想到她早上那番话,忽然明白是中了她的计,益发生气,起身重重拍着衣裙,“你还问?不就是你故意摆我这一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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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双迷离(〇一)
雨连洗过两日,那半轮月亮显得格外明净,九鲤接过灯笼将柔歌一照,见她果然浑身上下穿着鲜红的衣裙,又是一对小小金莲,套着红色绣鞋,可不正好装成个婴灵?
她知道柔歌的脾气,给自己当场抓获,必定恼羞成怒有一通脾气要发,因此只噙着笑没吭声。
柔歌恨着眼睇她,“叫你抓个现成,这下好了!只管把我交给巡夜的衙役,官府少不得记你一大功!”
九鲤吐一吐舌,“我又没说一定要把姐姐交给衙役。不如这样好了,明日就说那天晚上是你凑巧路过这里,被卢嫂子撞见,错把你当成鬼了,只要澄清那闹鬼的谣言就成。”
柔歌拍拍袖子,怕跌了脸面,有些不情愿,“我就装了两回鬼,这李家的园子一向就闹鬼,难道都算在我头上?”
九鲤一时嘴快,“知道闹鬼你还敢一个人躲在这里吓卢嫂子?不就为了个男人嚜,至于么。”
连为什么她都知道?柔歌猛地抬起眼,也不知她是怎么猜到的,反正给她说中了,这一点无可辩驳,只冷笑一声,强说道:“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你不去打听打听,我柔歌在曲中一带,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男不男人不要紧,要紧是还没有哪个女人敢争我的强!”
杜仲看不惯她脾气太冲,在旁搭腔,“你这人真是不讲理,我告诉你,杀林默的凶手还没抓着呢,你在这里装神弄鬼,亏得是我和鱼儿抓住你,要是给那些衙役抓着了,正好把你当凶手拿了!”
果见柔歌脸上显出慌张,口气却还硬,“少诬赖人!杀人可不与我相干!我不过是吓唬吓唬那卢家媳妇,想叫她趁早滚得远远的而已。”
九鲤又嘴快道:“没有了卢家媳妇,还会有张家媳妇李家媳妇,我看那关展不把姐姐放在心上,姐姐赶走谁也没用。”
柔歌觉得是给她说中了,益发恼怒,“他不把我放心上,我又把他放心上了?不过是玩嚜,谁当真?!”
“这么说,你不是真心?这也好,你瞧,咱们在这里吵了这一阵,也没见他出来瞅瞅。”九鲤不信她没点真心实意,扭头转过身,将灯笼稍稍提高,朝前一递,故意笑道:“不知人家这会又和谁家媳妇在屋里厮混呢。”
从这半坡望过去,可见那院墙内东厢里昏昏亮着灯。柔歌心里也有些拿不准,她来这里埋伏也没多一会,谁知有没有女人先她一步进了关展的屋子。否则她们在这里吵闹,他不会听不见,若无人绊着,他少不得是要出来看看。
她想想气不过,劈手夺过九鲤的灯笼就往坡下走。九鲤杜仲看她是向着那洞门去,怕她真撞破什么与人吵打起来,也忙跟去。
进了那洞门,里头却是一片悄寂,正屋因林默死后无人居住,连廊庑底下两只灯笼灯也未点,只关展门前和屋里亮着灯。柔歌屏息听觑,屋里无人说话嬉笑,想着这回总该能找在他二人跟前找回两分面子,便得意地扭头望了九鲤一眼,沿廊走去叩门。
那门未关严,轻叩几下便“吱呀”一声开了大半,里头却无人应声,这却奇了,难道关展并不在屋?
三人推门而入,见正墙下那桌上摆着半盏银釭,一只茶盅,旋即有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九鲤余光朝旁一瞥,看见右面那罩屏内有个黑影子,像是有个人倒在那里,她提着灯笼朝那头照,忽然“啊”地惊喊出声。
柔歌与杜仲转头一看,只见有个男人扑倒在罩屏内,黑魆魆流了一滩子血。柔歌登时唬得大叫,抢了灯笼跑去,朝人一照,可不就是关展!吓得她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