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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北伐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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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十五年(1926年)的春天,岭南的木棉花开得如火如荼,艳红如血,仿佛预示着一段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血腥残酷的历史篇章即将揭开。国民革命军第一军正式成军并驻防潮汕已近一年,表面上的平静之下,是日益紧绷的临战气氛和内部愈发激烈的暗流涌动。谢文渊作为第一师第二团一营营长,在这一年里,深刻体会到了“带兵”二字远比“打仗”更为复杂的含义。

    他殚精竭虑,将一支成分复杂、纪律涣散的扩编营,初步锻造成了令行禁止、颇具战斗力的队伍。训练场上,刺杀操练的吼声震天,战术演练一丝不苟;政治课堂上,“打倒列强除军阀”的口号深入人心。他以身作则,与士兵同吃同住,处理军务力求公正,逐渐赢得了全营官兵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拥戴。就连最初对他心存疑虑的三连长,也在他数次公正的处理和身先士卒的表现后,变得心服口服。

    然而,营门之外的世界,却远非训练场那般纯粹。潮汕地区虽已光复,但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士绅观望,土匪滋扰,筹集粮饷、维持地方,无不牵扯精力。更让他感到压抑的,是来自革命阵营内部日益明显的裂痕。

    国民党右派与左派及工铲当人之间的分歧与斗争,已从报纸上的论战、会议上的争执,逐渐蔓延影响到军队基层。关于“整理党务”、“限制异党活动”的流言时有耳闻,政治部的工作时而被掣肘,一些活跃的政工人员或被调离,或受到无形的压力。谢文渊虽不似王启明那般对政治理论有深入研究,但他敏锐地察觉到,那股曾经在黄埔军校、在东征战场上凝聚人心的“革命”共识,正在某种无形力量的侵蚀下,悄然发生变化。他牢记着周恩来主任当年的教诲,尽力在营内维持着团结的氛围,抵制那些试图挑动对立、破坏合作的言论,但这让他时常感到步履维艰,如履薄冰。

    这一天,他奉命前往师部参加军事会议。师部所在的院落戒备森严,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参加会议的除了各团、营主官,还有师里的高级参谋和政治部主任。主持会议的师长面色凝重,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诸位!”师长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根据广州国民政府和军事委员会的决定,为推翻北洋军阀统治,统一全中国,完成总理遗志,我国民革命军,即将誓师北伐!”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北伐”二字被正式宣布时,会场内还是响起了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桌椅轻微的挪动声。北伐!这意味着要将战火从岭南引向长江流域,引向中原大地,直接面对实力远胜于陈炯明的吴佩孚、孙传芳等北洋劲旅!这是一场赌上革命命运的战略决战!

    师长走到悬挂的巨大军事地图前,手中的指挥棒在地图上划过:“我军初步战略方针是:先定两湖,会师武汉,进而挥师东南,底定中原!”指挥棒重重地点在湖南、湖北的位置,“首要攻击目标,盘踞两湖的北洋军阀吴佩孚!”

    接着,参谋长详细介绍了敌我态势、进军路线、各部队的初步任务分配。第一军作为绝对主力,将承担最艰巨的正面突击任务。而第一师,更是锋刃上的刀尖!

    “诸位同志!”师长目光灼灼,扫过全场每一张或激动、或凝重、或隐含畏惧的脸,“北伐之战,关系革命之成败,国家之统一!我等身为革命军人,肩负四万万同胞之期望,唯有奋勇向前,死而后已!望诸位返回部队后,加紧备战,整顿军心,秣马厉兵,随时听候出征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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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全场军官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会议结束后,谢文渊心情沉重而又激荡地走出师部。北伐,这个在军校时常被提及的宏伟目标,此刻终于变成了迫在眉睫的现实。他仿佛已经听到了来自北方的战鼓声鸣。

    回到营部,他立即召集全营军官,传达了北伐的决策和师部的精神。消息公布,军官们反应各异,有的摩拳擦掌,兴奋异常;有的面露忧色,沉默不语;更多的人,则是一种混杂着使命感和对未知危险的凝重。

    “营长,北伐……真要打吴佩孚?他的兵多,装备也好……”一个年轻的连长忍不住低声问道。

    谢文渊看了他一眼,没有斥责,而是平静却坚定地说:“吴佩孚兵再多,装备再好,他是军阀,是压迫者!我们是革命军,是为民请命的正义之师!东征之初,谁又能想到我们能打下惠州,扫平陈炯明?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我们信念坚定,战术得当,就没有打不垮的敌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从现在起,全营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训练强度再加一成!弹药、粮秣、被装,详细清点,缺额立刻上报!各连主官,务必掌握士兵思想动态,加强动员,剔除一切畏战、动摇情绪!我要的,是一把出鞘必见血,指向必破敌的利剑!而不是一群听到枪响就尿裤子的软蛋!都听清楚没有?!”

    “清楚!!”军官们挺胸应答。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营区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训练的号子声更加嘹亮,士兵们在军官的督促下,一遍遍演练着长途行军、强渡江河、山地攻坚、城镇巷战等北伐可能遇到的各类战术。政治动员会日夜不停,北伐的意义、革命的前途、军人的荣誉,被反复强调。一种大战将至的、混合着亢奋与悲壮的奇异情绪,在营地上空凝聚。

    谢文渊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亲自检查每一批运抵的物资,审核每一份训练报告,找各级军官和士兵骨干谈话,了解情况,解决问题,统一思想。夜晚,他营部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他对着地图,反复推演着北伐可能的进军路线和战斗场景,思考着如何将自己这一营之众,在未来的大战中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同时,又如何能尽可能地减少伤亡。

    他再次拿出那本厚厚的花名册,抚摸着上面那些冰冷的符号,又看了看桌角的徽墨与银元。北伐,这条通往统一的血火之路,注定将由无数的牺牲铺就。他不知道,自己以及眼前这些朝夕相处的弟兄们,有多少人能活着看到胜利的那一天。但他知道,作为营长,作为“砥柱”,他别无选择,唯有带着他们,向着那未知的、充满艰险的北方,义无反顾地前进。

    北伐的前夜,星光黯淡,风起云涌。年轻的谢营长站在营部门口,望着北方沉沉的夜空,仿佛已经闻到了那来自长江之畔的、更加浓烈呛人的烽火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