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系牢笼中释放出来的野兽(第1/2页)
“陛下,臣前来禀报。”
由于帝国首都周边区域已完全处于我这位皇帝的直接掌控之下,各类报告开始源源不断地送来——从农业、采矿的生产情况,到帝都的治安状况,应有尽有。但这些报告的格式都极为粗糙,目前只能勉强整理归档,等内战结束后,必须规范文件格式,进行彻底修订。
“沃德伯爵……您亲自前来,莫非事情紧急?”
按惯例,若非紧急或无法拖延的事务,不会由伯爵本人当面禀报。
“是关于逃亡的菲利普·德·阿基卡尔。据‘艾因的讲述者’传来的消息,他们已帮菲利普结识了一位反对奥古斯都的贵族。”
“哦?这倒是个好消息。”
我松了口气,但心里也有些疑惑——这么重要的进展,事先竟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此事后续需多加留意,有新情况及时汇报。还有其他事吗?”
“陛下,需提醒您一句:不要过分信任‘艾因的讲述者’。对他们而言,帝国不过是个方便利用的工具。一旦他们察觉帝国走向衰败,定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如同乘小船逃离沉船一般。”
嗯,我早有察觉。他们之所以选择与西方教会合作,也只是因为这对他们的目标有利——他们真正想做的,是保护转世者,摧毁那些“古老废墟”。
我心里清楚这一点,但表面上仍平静地回应:“朕明白。但只要他们还在船上,就会尽全力当好‘水手’,而不只是个坐享其成的乘客。”
事实上,沃德伯爵手下的“洛萨守护者”也是如此——若他们认定我对帝国有害,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转而与我为敌。
帕拉丁·沃德伯爵没有再多说,只是递给我一份新的报告:“除了舒兰山脉的堡垒修建,还有‘招募工人’的问题……”
……我的思绪被打断,但手中正在处理的文件并非紧急事务,倒也无妨。我将手头的报告放在桌上,接过沃德伯爵递来的文件,扫了一眼内容:“志愿者人数超出预期?”
“是的。帝都民众对陛下寄予厚望,报名者络绎不绝。”
或许是因为我年纪尚轻,他们心里多少会有些担忧,但这份热情确实令人意外。
“民众士气高昂是好事,但需注意薪酬问题——若承诺的报酬过高,后续恐难兑现。不过,若他们中途违约退出,倒也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陛下,此举不可行。”
沃德伯爵立刻反对:“若被民众指责‘吝啬失信’,会严重阻碍后续政策推行;更重要的是,我们目前的武器装备根本不足以武装过多人手。”
尽管已下令让帝都的工匠全力打造武器与火炮,但短期内无法满足需求。可我们也不能坐等武器到位,错失眼下的战机。
“那便优先挑选有狩猎或作战经验的人……其余报名者,编入帝都安保部队,负责维持治安。”
“臣明白。另外……”
沃德伯爵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卷羊皮纸:“关于瓦伦公爵负责召集贵族一事,有两件特殊情况需陛下知晓。”
随着大公联盟的建立,前首相派系与前摄政派系之间的固有冲突看似消失,但不少原本隶属于这两派的贵族,对此并不满意。有些贵族当初选择支持首相,只是因为他们争夺领土的对手投靠了摄政派,如今两派合并,他们的立场自然变得尴尬。
首先要明确的是,前首相与前礼部尚书终究只是公爵,即便手握堪比君主的权力,也从未拥有过君主的名分。现在他们宣布独立,自封“大公”,行事如同君主——对阿基卡尔和拉乌尔而言,或许只是换了个头衔,行事风格并未改变,依旧随心所欲。
但对那些依附于他们的贵族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此前他们是因共同利益才向对方低头,如今对方却突然以“君主”自居,要求他们“即便无利可图,也必须绝对服从”——当这种趋势逐渐显现时,越来越多的贵族开始犹豫,是否要真正加入这个“大公联盟”。
换句话说,如今的帝国表面上分为“皇帝阵营”与“大公联盟”两大阵营,实则潜藏着大量“机会主义势力”。瓦伦公爵已按计划,向这些摇摆不定的贵族发出了召集令,邀请他们前往帝都。
我没有选择以皇帝名义直接发令,是有原因的。
对于这次召集,我并未期望所有贵族都能响应——只要有部分贵族愿意回归,便是成功;即便他们选择继续观望,对我们而言也并非坏事,至少不会立刻成为敌人。
但如果由我这位皇帝直接发令,性质就变了,很可能被视为“最后通牒”。皇帝下令“前来帝都”,贵族只能选择“服从”或“拒绝”——若拒绝,按排除法,就等同于“敌对”,这反而会把他们推向大公联盟,得不偿失。
可与此同时,我也必须维护皇帝的威望。当前局势虽特殊,但皇帝本质上是拥有王权的君主。若皇帝主动低头“请求”贵族支持,在某些人眼中,可能会被视作“软弱”,影响后续统治。
对少数举足轻重的贵族,或许可以适当放低姿态,但对所有投机取巧的贵族都如此,显然行不通。
正因这些复杂的考量,最终决定由瓦伦公爵代表我下达召集令。
“大部分贵族大概率会选择维持现状,继续观望。”
“是的,他们总会以‘等待当地混乱平息’为借口拖延。”
或许的确如此,但在众多回复中,有两封态度截然相反的信件,格外引人注目。
“这两封特殊的回复中,有一封来自埃塔克伯爵领地。”
埃塔克伯爵领地……这片领地已保持中立状态相当长时间。原因很特殊:现任领主已是九旬高龄,而他的曾孙——也就是法定的下一任领主,年纪尚轻,与我相仿。据说,埃塔克伯爵的儿子和孙子都已离世,家族传承只能落到曾孙身上。
此前埃塔克伯爵曾表示,会将“支持首相还是摄政派”的决定权交给下一任领主,但这位年轻的曾孙却坚决拒绝,称“作为未正式继位的家族继承人,无权做此决定”……最终,埃塔克伯爵领地选择了保持中立。
顺便一提,查姆诺伯爵此前率领雇佣兵返回自己领地时,曾途经埃塔克伯爵领地,但对方毫无反应——既没有阻拦,也没有派人接洽,连查姆诺伯爵提交的通行申请,都石沉大海。查姆诺伯爵事后还跟我抱怨:“那地方诡异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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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埃塔克老伯爵终于去世了?”
“陛下,并非‘终于去世’,据信他已去世多年。”
“什么?!”
我急忙接过沃德伯爵递来的信件,仔细阅读起来。
文件中明确记载:埃塔克老伯爵其实早已去世,但领地的封臣们担心消息曝光后,年轻的继承人会被其他势力利用,卷入政治纷争,于是隐瞒了死讯,对外谎称老伯爵仍在世。
“这么大的事,竟没人察觉?”
“是的。臣等此前也未曾留意,直到收到这封信,才知晓内情。”
这怎么可能做到?
“据信,老伯爵晚年已出现明显的老年痴呆症状,早已不再公开露面;再加上他身边有几位得力助手,从模仿老伯爵的笔迹批阅文件,到对外发布政策,都伪装得天衣无缝。”
“……其他封臣对此也没有异议,选择沉默?”
“是的,他们都不愿领地陷入混乱。”
信中还附带了新任埃塔克伯爵(那位年轻的曾孙)提出的归顺条件:他年纪尚轻,不愿效力于一位“在加冕典礼上大肆清洗贵族”的危险皇帝;但若皇帝能承诺保障他的安全与领地稳定,他愿意遵照命令派兵支援。
……这人倒是写得直白。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处于“危险”之中。
“新任埃塔克伯爵今年多大?”
“与陛下同龄,十三岁。”
又是一个“少年领主”。我也曾被人称为“少年皇帝”,多少能理解他的处境。
“或许他的处境与朕有所不同。”
“陛下,臣有一事担忧:这位新任埃塔克伯爵,会不会也是个傀儡?”
关键在于,那些隐瞒老伯爵死讯的封臣中,是否有人早已暗中夺权?这位年轻的伯爵,或许不像我当初那样只是“傀儡”,甚至可能已被囚禁、关押……最坏的情况,恐怕早已遇害。
“这封信中的说法,很可能只是个幌子。据我们所知,这位年轻伯爵去年确实还在世,但目前具体状况不明。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应充分利用这次机会。”
嗯,我同意沃德伯爵的看法。
身处类似的境地,我多少能理解那个少年的感受。若他真的被封臣操控,想必也对那些人恨之入骨。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因个人情感影响帝国的决策。
“朕明白。可以接受他的条件,但无需他亲自前来帝都,派代表即可。”
“臣会立刻通知瓦伦公爵。另外……”
帕拉丁·沃德伯爵停顿了片刻,这反常的犹豫让我有些疑惑,他才递出手中另一卷羊皮纸:“这是第二封特殊回复,来自前首相派系的核心贵族——马尔多萨侯爵。”
马尔多萨侯爵在首相派系中的地位,仅次于拉乌尔公爵家族。前太子让的父亲(诺恩·德·阿勒曼)的一位妃嫔——也就是前摄政王的支持者之一,便是马尔多萨侯爵的女儿。可见马尔多萨侯爵出身显赫,权势极大。
“这是马尔多萨侯爵递交的效忠信。”
“朕明白了。”
与沃德伯爵的凝重不同,我脸上并无太多波澜。
马尔多萨侯爵选择放弃大公联盟,理由不难猜测:以他的显赫地位,绝不可能接受向拉乌尔这位“新晋大公”臣服;或许他觉得自己在大公联盟中未被重视,作为派系二号人物,却没有获得相应的权力;也可能是因为他憎恨前摄政王(毕竟摄政王曾囚禁他的女儿),无法接受与摄政派系残余势力结盟;又或者,仅仅是他判断我们这边更有可能获胜。
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大致就是这些。
信中提出的条件很明确:首先,他将正式向我这位皇帝宣誓效忠;其次,他可以选择两种方式回归——要么公开前往帝都,表明立场;要么继续留在拉乌尔身边,伪装成“效忠大公联盟”的样子,充当我们的线人。若选择后者,他愿意提供人质,以证明诚意。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有了马尔多萨侯爵提供的内部情报,我们击败拉乌尔军队的把握,无疑会大大增加。
“关于马尔多萨侯爵,还有其他需要留意的地方吗?”
我向沃德伯爵问道,他思索片刻后回答:“陛下,很遗憾,目前没有确凿证据,但根据我们的调查,马尔多萨侯爵很可能参与了刺杀前太子让的行动。”
……我心里一沉。
“但你刚才说,没有证据。”
“是的。问题在于,我们已针对此事调查过多次,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
我明白了。既然没有证据,即便心存疑虑,也无法定他的罪。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沃德伯爵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哑口无言:“陛下,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陛下您会使用魔法一样——即便大家都隐约有所察觉,却没有证据。”
帕拉丁·沃德伯爵继续说道:“相反,其他地区的反间谍工作远不如帝都严密,很多秘密根本无从追查。”
这话说得……确实令人心惊。他似乎是在暗示,有些秘密即便存在,也可能永远找不到证据。
“你的意思是,相关证据已被彻底销毁?”
“若只是销毁证据,多少会留下痕迹。但马尔多萨侯爵的案子,连‘被销毁的痕迹’都没有,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但很难相信,他身为前首相派系的核心人物,会对首相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甚至毫无参与。
“然而,既然他已主动递交效忠信,且愿意提供实质帮助,朕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没错。若我拒绝他的投诚,会让其他持观望态度的贵族寒心,甚至可能把他们都推向大公联盟,得不偿失。
“不必再纠结过往的纠葛,传朕的命令:让马尔多萨侯爵立刻前来帝都。”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近距离监视这位“潜在的危险人物”了。
这些从派系牢笼中挣脱出来的贵族,远比大公联盟本身,更令人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