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局子啊?”
恰在这时,老板娘端着两碗面过?来,热气裹着牛肉香漫开来,像道无形的屏障,把两人隔在雾气两边。
程英闭上嘴低下头?,径自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
面汤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康喜月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眼底那点刚燃起来的光亮,正一点点暗下去。
沉默片刻,他开始机械地用筷子往嘴里扒拉面条,可能是因为生着病的原因,牛肉的香气、汤底的醇厚,全没尝出滋味。胃里也堵得慌,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直勾勾地盯着程英进食。
程英这些天?被?他盯吃饭已经盯习惯了,这会儿倒吃得平静,一筷子一筷子,把碗里的面条吃得见了底,连最后一点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康喜月见他碗空了,扫了眼墙上贴着的价目表,摸出手?机准备扫描桌面上的收款码。
“康喜月。”程英突然出声,语气不高,却让他一顿。
康喜月抬眼看他,扫码的动作还愣在半空。
程英刚放下空碗,指尖沾了点油,正用纸巾擦着,动作不紧不慢的,却让康喜月莫名?屏住了呼吸。
“从今天?开始,好好吃药,好好治疗。”程英顿了一下,继续道,“把你喜欢关人的毛病改了,喜欢捡垃圾的毛病改了,对了,你日记里写过?喜欢解剖动物尸体是吧,这毛病也得改。”
康喜月没料到他会说这些,愣了一下,又隐约觉得这话里藏着别的意思,喉结动了动,没应声。
“还有,”程英放下擦手?的纸巾,指尖在桌沿轻轻点了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写一封万字检讨书,要手?写。”
康喜月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
“把你哪些地方错了,哪些行为让人不舒服,哪些地方要改,一条条列清楚,写明白。”
程英的话不紧不慢的,康喜月越听越感?觉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膛。
什么意思?
这些话明明每个字都懂,凑在一起却让他摸不准背后的意思,只觉得心口那片刚凉下去的地方,又开始一点点泛热。
程英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许上网搜,要自己亲自想?,写完交给我,我会检查,会批改。”
康喜月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烫,屏幕上的付款码晃得他眼晕。
他喉结又滚了滚,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急切:“这些,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程英指尖停下,目光平静,“这些破毛病改不了,你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康喜月呼吸停滞了两秒。
“你要是不乐意也行,我们可以从此装作不认识。或者你还想?着重?新把我关回去,”程英顿了顿,“那样我们之间?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康喜月眼眸闪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抬起眼,睫毛上还沾着点面汤的雾气,声音发颤:“那要、是改了……是不、是不是、就……”后半句像被?冻住的冰碴,卡在舌尖,怎么也吐不完整。
程英歪着头?想?了一下,回答:“也不是,要看你表现。”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却让康喜月的手?猛地一抖。
几乎是同时,面馆前?台的收款播报器响起机械的女声:“支付宝到账,四百元。”
正在擦桌子的老板娘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小伙子,你是不是多?按了个零啊?”她走过?来指着价目表,“两碗牛肉面,加起来才四十?,哪能要四百哟。”
程英侧头?看了眼康喜月,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随即转向老板娘:“姐,麻烦你给退一下吧,他刚才按错了。”
康喜月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神发直地盯着桌面的木纹,像是没听见他们说话,任由程英拿过?他的手?机。
老板娘摆摆手?,拿起收款的手?机麻利地操作着,一边点屏幕一边笑:“瞧这孩子,想?什么呢,魂都飞了。”
操作完退款,程英把手?机塞回康喜月的手?里,伸手?拽住康喜月的胳膊:“走吧。”
康喜月任由他拖着往外走,脚步有些机械,直到被?拽出面馆,寒风一下灌进领口,他才像是被?惊醒。
就吃个面的功夫,外面又飘起了小雪。
雪花飘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程英拢了拢衣领,语气里带了点催促:“你快去找个酒店住下,我要回家了。”
康喜月却没动,站在原地,任由细碎的雪花落在他发梢、肩头?,睫毛上甚至沾了点白。
“傻了?”程英回头?看他。
康喜月望着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很轻,却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颤:“……你不找、肖黎、了吗?”
肖黎?
程英皱了皱眉,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
“我跟他早就分手?了,找他干什么?”
雪花还在簌簌往下落,康喜月站在原地,沉默了两秒。
忽然,他没头?没脑地笑了一声。
程英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康喜月这样浮于表面的笑。
还挺不习惯的。
他再次催促:“还不走,等会儿又烧起来了。”
康喜月这才反应过?来:“你要、回家吗?”
“嗯。”
“不回行……”
“不行。”
“那我送……”
“不用。”
“……那你回、去了,我还、可以给、你发消、息吗?”
程英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像是在认真考量。
雪还在落,落在两人之间?,无声无息。
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可以发两条。”他看着康喜月,一字一句道,“一条是报备你吃了药,另一条是到了酒店报平安。多?了不回。”
康喜月眸光闪了闪,亮得惊人。他没再讨价还价,只是盯着程英的眼睛看了片刻,才轻轻点头?:“好。”
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到手?背上,程英下意识蜷了蜷。
他刚才在面馆对康喜月说的那番话,要他改毛病、写检讨,不是随口一说的。
有些事,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分得清自己讨厌康喜月对自己做的那些行为是真的,可那份藏在底下的在意,似乎也假不了。
就像现在,明明说了要回家,脚步却迟迟没动,怕康喜月真的在雪地里站到发烧加重?。
若真是只把这人当做普通朋友,当初对方带着一身拧巴的毛病找到他时,他大可以拒绝,但他没有。
他不知道这份情绪有多?少分量,或许很轻,轻得像眼下飘落的雪花,一触即化。
但至少这一刻,他没法装作看不见、摸不着。
第132章
程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