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天文馆的门票。
孟听蒙停下了手中的刀,有些诧异地侧过头看他。
男人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但孟听雨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她对视。
他的表情,带着一丝肉眼可见的僵硬。
“今晚……”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要低沉几分,似乎有些不自在。
“……去看星星。”
说完这两个字,他似乎觉得理由不够充分,又用一种解释实验原理般的、毫无感情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电影里都这么演。”
孟听雨正在厨房里准备着今天要用的食材。
她手法娴熟地处理着一株刚从空间里取出的,带着灵气的百年首乌。
刀锋落下,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整个小院都沉浸在这种安宁又充满生机的烟火气里。
一阵轻微的轮椅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声音在厨房门口停下。
顾承颐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在晨光中忙碌的背影。
今天他没有穿往常那身非黑即白的衬衫西裤。
一件质地柔软的米色羊绒衫,让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消融了些许,添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那素净的棉麻上衣,那松松挽起的乌黑长发,那在晨曦光晕里专注而宁静的侧脸,构成了一幅让他心安的画面。
孟听雨感受到了他毫不掩饰的注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有事?”
她头也不回地问,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熟稔。
身后沉默了片刻。
空气中只有她切菜的笃笃声。
然后,他控制着轮椅,又向前滑了一点,细微的摩擦声再次响起。
他来到了她的身边。
一只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的手,突兀地伸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硬质的纸片。
孟听雨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刀,有些诧异地侧过头看他。
那是一张天文馆的门票,蓝色的星空背景,印着烫银的字体。
男人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
但孟听雨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根本不敢与她对视,只是固执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灶台。
他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那双往日里操纵着无数精密仪器的手,此刻捏着薄薄一张门票,指尖竟有些发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今晚……”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要低沉几分,似乎有些不自在。
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去看星星。”
他说完这两个字,似乎觉得理由不够充分,大脑高速运转后,又用一种解释实验原理般的、毫无感情的语气,生硬地补充了一句。
“电影里都这么演。”
孟听雨看着手里的天文馆门票,又看看他那副故作镇定、实则紧张到耳根都微微泛红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忍住了。
她只是轻轻接过那张承载着一个天才笨拙心意的门票,点头。
“好啊。”
听到这个字的瞬间,顾承颐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立刻转动轮椅,以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离开了厨房。
孟听雨看着他略显仓皇的背影,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门票,终于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
原来京城第一科研大佬,也会临时抱佛脚,从电影里学怎么约会。
傍晚时分,孟听雨哄睡了念念,又拜托了顾家的保姆照看。
她换下平日里方便活动的棉麻衣物,选了一件素雅的月白色连衣裙。
当她从房间里走出来时,顾承颐已经等在客厅。
他看到她的瞬间,墨色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学着电影里的情节,提前让司机将车开进了胡同,停在院门口。
从听雨小筑到天文馆的路程并不远。
车厢内很安静。
顾承颐不像电影里的男主角那样会寻找话题,他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侧脸的线条在城市流光溢彩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分明。
孟听雨也没有说话。
她能感受到身旁男人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紧绷的气场。
他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没有了平日里那种随意的姿态。
这个能推演宇宙未来的大脑,此刻正因为一场小小的约会,而陷入了某种程序紊乱的状态。
天文馆里人并不多。
幽蓝色的灯光,营造出一种置身于宇宙深处的静谧与神秘。
当巨大的环形穹顶亮起,璀璨的星河在头顶缓缓流转时,周围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叹声。
情侣们依偎在一起,低声说着关于牛郎织女,或是猎户座的浪漫神话。
顾承颐却在此时,微微侧过头,靠近孟听雨的耳边。
他的声音很低,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微的痒。
“那不是猎户座的腰带。”
“那是三星,参宿一、参宿二、参宿三,都是蓝超巨星,距离我们大约一千三百光年,它们的实际亮度是太阳的数万倍。”
孟听雨一愣。
只听他继续用那种讲解数据的、平铺直叙的语调说下去。
“穹顶左上角那片最亮的星云,蛇夫座ρ星云复合体,是距离太阳系最近的恒星形成区。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恒星的育婴房。”
“你看那颗正在闪烁的红点,它的闪烁不是因为它本身不稳定,而是它在生命末期,正在进行氦闪,即将坍缩成一颗白矮星,那是恒星的宿命。”
他没有谈论星座和神话。
他为她讲解着超新星的爆发,白矮星的宿命,黑洞的引力奇点。
讲解着宇宙的尺度,时间的浩瀚,和物质的生灭。
这是一种理科生独有的、硬核的浪漫。
孟听雨听着耳边低沉的声音,没有去看头顶璀璨的星辰,而是转头,看着身旁男人的侧脸。
在变幻的星光下,他清冷的眉眼专注而认真,仿佛整个宇宙的奥秘,都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流淌。
她忽然觉得,这比任何动人的神话故事,都更加浪漫。
因为他在用自己最熟悉、最热爱的方式,向她展示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