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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她败给了他

    “承颐,你疯了?你的经脉和神经才刚刚开始复苏,它们现在脆弱得就像刚发芽的嫩苗,根本承受不住你整个身体的重量!”

    她急得口不择言。

    “现在强行站立,万一造成二次损伤,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可能会前功尽弃!”

    这是最理智的判断。

    是任何一个医生都会给出的建议。

    然而,顾承颐却只是固执地看着她,眼中的火焰没有丝毫动摇。

    “不。”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

    “就是现在。”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的身体告诉我,它可以。”

    这不是科学。

    这甚至不符合逻辑。

    这是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最原始的直觉与渴望。

    是他这具沉寂了四年的身体,在发出苏醒后的第一次呐喊。

    孟听雨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头发颤。

    那是一种将所有希望,所有信念,所有未来,都孤注一掷地押在她身上的眼神。

    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危险。

    可她的心,却被他眼神里的那份信任与决绝,烫得生疼。

    她知道,如果她今天拒绝了,或许会更安全,但同时,她也会扑灭他心中刚刚燃起的,最炙热的火焰。

    那火焰,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加珍贵。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孟听雨看着他苍白却坚毅的脸,看着他额角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的青筋,看着他眼中那不容拒绝的火焰。

    最终,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犹豫已经被一种同样疯狂的决然所取代。

    她败给了他的眼神。

    也选择了,相信他的直觉。

    “好。”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

    “我扶你。”

    她将顾承颐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挪到轮椅的边缘。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

    他的下半身依旧无法自如行动,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孟听雨的身上。

    孟听雨咬着牙,用自己纤瘦的肩膀,稳稳地支撑着他188cm的高大身躯。

    终于,他坐稳了。

    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轮椅两侧的金属扶手。

    那双曾经只用来进行精密计算与实验的手,此刻,因为用力,指节根根泛白,手背上青筋毕露。

    “准备好了吗?”

    孟听雨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顾承颐没有回答。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着孟听雨,看着不远处地毯上,正睁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女儿。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而坚定。

    下一秒。

    他双臂的肌肉猛然绷紧,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肩膀和手臂爆发出来。

    他用双臂,将自己整个上半身,从轮椅上,撑了起来!

    身体离开了椅面。

    所有的重量,都悬于半空。

    孟听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双手张开,虚虚地护在他的腰侧,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顾承颐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砸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他闭上眼。

    将全部的意志,全部的精神,全部的渴望,都化作一道指令,疯狂地,涌向那两条沉寂的腿。

    动起来。

    支撑住我。

    给我站起来!

    他尝试着,将悬空的身体重量,一点一点地,向下沉,试图让双脚找到地面。

    然而,那两条腿,却如同两根灌满了铅的柱子。

    沉重。

    麻木。

    无力。

    当身体的重量真正开始向下传导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脚底,沿着小腿,疯狂地涌了上来。

    那不是单纯的疼痛。

    那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同时刺穿他每一寸肌肉的酷刑。

    是沉睡了四年的神经,在被强行唤醒时的垂死尖叫。

    是枯萎的肌肉纤维,在不堪重负下发出的撕裂哀嚎。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顾承颐的齿缝间溢出。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手臂在抖。

    肩膀在抖。

    连紧握着扶手的指节,都在疯狂地痉挛。

    轮椅的金属框架,因为他这股恐怖的力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承颐!”

    孟听雨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扶住他。

    “别碰我!”

    顾承颐几乎是吼了出来。

    他的双眼因为剧痛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死死地瞪着前方虚空的一点。

    汗水已经彻底浸湿了他额前的黑发,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一滴一滴,砸落在地。

    他不能放弃。

    他绝不放弃!

    他能感觉到,在那剧烈的酸痛与撕裂感之下,有一股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正在从他的肌肉深处,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被挤压出来。

    就是这股力量!

    他咬碎了牙,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他将那股撕裂的剧痛,当成了燃料。

    将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渴望,都化作了力量。

    他用手臂,强行稳住颤抖的上半身。

    然后,他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将那股刚刚苏醒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腿部力量,全部调动起来。

    他的双腿,如同生了锈的机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在剧烈的颤抖中,一点一点地,开始绷直。

    从脚踝,到膝盖,再到大腿。

    每一寸肌肉的伸展,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孟听雨屏住呼吸,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他。

    看着这个清冷孤僻,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男人。

    看着这个被断定终生残疾,被判了死刑的男人。

    此刻,正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与自己的命运,做着最惨烈的抗争。

    他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中,一点一点地,离开了轮椅。

    他的膝盖,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中,一点一点地,从弯曲到挺直。

    一厘米。

    又一厘米。

    那个被禁锢在轮椅上整整四年的男人,那个京城最耀眼的天之骄子,那个行走的病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