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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唯愿共死

    第二十四章:唯愿共死

    冷言梅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僵在原地,怀中空空如也,只有几缕残留着一丝微弱寒默语气息的黑色粉尘,如同嘲弄般,缓缓飘落。他体内那属於寒默语的浩瀚生机仍在蓬勃运转,温暖而强大,证明着他的新生,也无时无刻不在宣告着对方的永逝。这生机成了最痛苦的烙印。

    「啊————!!」压抑到极致的悲鸣终於冲破喉咙,他蜷缩在地,紧紧攥住那些带着馀温的黑尘,彷佛想从中攥回一点什麽,最终却只是徒劳。崩溃的痛哭声撕裂了寂静。「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默语……回来……求你……回来啊……」泪水汹涌而出,却冲不散那刻骨的绝望与自我厌弃。

    萧琰立於不远处,俊朗面容沉重如水,凤目中含着深深的不忍与悲悯,静默地守着这心碎的一幕,彷佛一座沉默的山峦,见证着这场生死别离。

    「真是……精彩绝伦的生离死别啊。」慵懒而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掌声,自身後突兀地响起。玄璃倚着残破的山壁,墨绿长袍在焦土风中轻扬,金黄竖瞳闪烁着残酷的满意光芒,如同欣赏一出精心排演的戏剧。「千年石灵,分裂元神,逆天改命,只为换你一线生机。梅君,你这副皮囊,当真价值连城,竟能让顽石痴狂至此。」

    冷言梅猛地抬头,枯槁银发黏在泪痕交错的脸上,那双琉璃褐眸瞬间燃起滔天恨意,如同淬毒的利箭,直射玄璃:「是你!玄璃!若非你这毒蛇设计陷害,步步紧逼,默语何至於此!我杀了你!!」他挣扎欲起,却因情绪过激与重伤初愈,气血翻腾,踉跄着又被萧琰及时扶住。

    「梅君!冷静!」萧琰挡在他身前,目光锐利如刀,看向玄璃,「阁下何必赶尽杀绝?此间悲剧,谁是罪魁祸首,你心知肚明!如此作为,不怕天道轮回吗?」

    玄璃嗤笑一声,指尖绕着一缕深绿发丝,缓步上前,姿态优雅却带着毒蛇般的危险:「罪魁祸首?落难的龙子,你当真知晓全部真相?」他金瞳一转,阴湿异香随着逼近的脚步笼罩冷言梅,「冷言梅,你告诉他,当初是谁为救那块将碎的顽石,自愿踏入万蛇窟?是谁为求那滴『凝魄仙露』,甘愿雌伏我身下,曲意承欢七夜?」

    他的目光转向冷言梅,金瞳逼近,阴湿异香扑面而来,「冷言梅,将一切过错推给我,便能减轻你心中的悔恨与自责吗?」他停在冷言梅面前,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致命的蛊惑,「更何况,若非他对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无,轻易便被我的戏码所惑,让他以为你移情别恋,他又怎会心生死志,决绝地走上这条绝路?他的怀疑,才是压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冷言梅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颤抖,玄璃的话如同淬毒的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他心中最痛丶最悔恨之处。是啊,若他当时能更坚定,能挣脱钳制,能早一刻冲到他面前解释清楚……这念头如同毒虫啃噬着他的心。「我……我……」他嗫嚅着,却发不出完整的辩解。

    萧琰见他神色溃散,沉声道:「梅君,莫听他蛊惑!此人巧言令色,最善攻心!玄璃,你处心积虑,无非是想看他痛苦,满足你扭曲的欲望!」

    玄璃却不理会萧琰的斥责,目光始终紧锁冷言梅,声音带着恶毒的诱惑,如同蛇信吐息:「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那『凝魄仙露』,虽能暂稳灵核,但其性霸道阴寒,若无我独门秘法疏导,反而会潜伏体内,加速灵力溃散……我从未想过真正救他。我要的,从来只是你彻底臣服,以及看着他在希望与绝望间挣扎,最终痛苦毁灭的模样。」

    冷言梅瞳孔骤缩,猛地揪住玄璃的衣襟,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悔恨而扭曲变调:「你……你说什麽?!那仙露根本是慢性毒药?!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从万蛇窟开始,就是一个局?!」

    「现在知道,为时已晚。」玄璃轻易挥开他的手,彷佛拂去尘埃,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被弄皱的衣袍,笑容冰冷而残酷。「看着你二人因我之故,从相疑到相负,一步步走向毁灭,当真……是世间最美妙的戏码。比权势,比力量,更让人沉醉。」

    「啊——!!我杀了你!!」冷言梅彻底失控,体内那股属於寒默语的浩瀚灵力因极致恨意而沸腾狂啸,周身泛起不稳定的丶危险的光芒。他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力量,不顾经脉撕裂的痛楚,掌心迸发出刺骨寒芒,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後一击,不顾一切地轰向玄璃!

    「螳臂当车。」玄璃袖袍随意一挥,墨绿妖气如坚实盾墙般轻松挡下这含恨一击,反手一道阴冷气劲如同毒蛇出洞,将冷言梅重重扫飞,让他背部狠狠撞上那块布满裂痕的玄石本体。

    「噗——」冷言梅呕出大口鲜血,点点殷红染透了素白的衣襟,如同雪地落梅,凄艳而刺目。他挣扎着还想爬起,眼中恨意不灭,却被萧琰紧紧扶住,动弹不得。

    「梅君!住手!你此刻灵力紊乱,伤势未愈,绝非他对手!徒然送死而已!」萧琰声音急切,体内龙气隐隐流转,化作温和的力量护住冷言梅几近破碎的心脉。

    玄璃好整以暇地看着,金瞳中兴味更浓,如同猫戏老鼠:「报仇?就凭你这副魂不守舍丶灵力虚浮的模样?冷言梅,认清现实。寒默语已死,形神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已失去。你连活下去的意义都已失去,如同行尸走肉。」他话锋一转,带着施舍般的语气,「不如随我回万蛇窟?虽是残花败柳之身,但我对你这张脸,这身傲骨,尚存几分兴致。或许,我能让你暂时忘记痛苦?」

    「你做梦!」冷言梅嘶吼,声音虽因伤势而破碎,却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纵是魂飞魄散,化作荒原孤魂,也绝不再受你折辱!玄璃,总有一日,我必让你为今日所言所行,付出代价!」

    萧琰将冷言梅牢牢护在身後,挺直脊背,直视玄璃,虽衣衫褴褛,却自有凛然不可犯之威严:「玄璃,你若再逼他,我萧琰纵是拼却这条性命,燃尽龙魂,也必与你周旋到底!你虽强,但我龙族临死反扑,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玄璃目光在二人间流转,最终落在冷言梅那张虽惨白如纸丶泪痕狼藉,却依旧惊心动魄丶带着倔强恨意的脸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笑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也罢。戏已落幕,再留无益。」他转身,墨绿身影渐渐化作幽暗光点,消散前,留下最後一语随风传来,清晰钻入冷言梅耳中:「冷言梅,好好品尝这永世的孤寂与悔恨吧……这便是你,背叛我的代价。这痛苦,会伴你馀生,直至枯骨。」

    随着玄璃的离去,结界内那令人窒息的压抑妖气骤然减退,只馀下死寂的风雪呼啸,与冷言梅压抑不住的丶绝望而粗重的喘息声。

    萧琰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缓,低头看向怀中之人。冷言梅彷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与力气,软软地倚靠着他,目光空洞地望着那块巨大的丶布满裂痕丶再无生息的玄石,泪水无声地不断滑落,浸湿了萧琰破旧的衣襟,带来冰凉的触感。

    「默语……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蠢……是我害了你……」他一遍遍地呢喃,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痛苦。

    萧琰心中恻然,轻轻揽紧他单薄颤抖的肩膀,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梅君,节哀……寒兄他,牺牲自己换你生机,是他的选择。他必不愿见你如此沉沦痛苦,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他不愿?」冷言梅猛地推开萧琰,力道之大让自己又是一阵踉跄,他扑回冰冷的石边,双手死死抠着石上那些深刻的裂痕,指尖瞬间被粗糙的石棱磨破,鲜血淋漓。「我不该跟玄璃做那七夜交易!是我愚蠢!是我害了你!我不该那麽做!若非我自作聪明,以为能独自承担一切,又怎会落入玄璃的陷阱,让你误会至深,最终逼得你走上这条绝路!」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悲恸。

    情绪彻底崩溃,他伏在冰冷坚硬的石面上,肩头剧烈颤动,哭声从最初压抑的呜咽,转为撕心裂肺丶几乎要呕出灵魂的哀恸,在空旷死寂的山谷中回荡,闻者无不心碎肠断。

    萧琰静立一旁,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守护。他看着冷言梅枯槁的银发,单薄颤抖的身躯,以及那块再无生机回应的顽石,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风雪渐起,卷起地面焦土与尘埃,将大战的痕迹慢慢掩盖,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那弥漫在空气中丶深入骨髓的绝望与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冷言梅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力竭,转为低低的丶断续的抽噎,最终只剩下无声的眼泪和细微的丶无法控制的颤抖。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狼藉不堪,那双琉璃褐眸却诡异地平静下来,那是一种哀莫大於心死後的麻木与空洞。他伸出颤抖的丶染血的手,极轻极缓地抚摸着冰冷的石面,如同抚摸爱人沉睡的脸庞,声音轻得彷佛一声叹息,随时会消散在风里:「默语,你既已不在,这世间於我,不过是无边炼狱。我独活於此,还有何意义?」

    萧琰心头一紧,立刻上前一步,语气严肃:「梅君,切勿做傻事!寒兄以性命为代价换你生机,你岂能轻易辜负?你若随他而去,他的一片苦心岂非白费?他的牺牲又有何价值?」

    冷言梅缓缓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凄凉至极的弧度,眼中是一片死寂的灰烬:「生机?没有他的世间,於我而言,所谓生机,不过是延长痛苦的刑期。这温暖的灵力……」他感受着体内流淌的丶属於寒默语的力量,眼中闪过剧痛,「每运转一分,都在提醒我,他的消亡。」他凝聚起体内那本属於寒默语的浩瀚灵力,掌心泛起柔和却无比决绝的白光,竟是要将这股赋予他新生的生机,强行逼出体外,归还於那死寂的丶毫无反应的石中!

    「你做什麽?!」萧琰大惊失色,欲要上前阻止。

    「别过来!」冷言梅低喝一声,周身泛起一层微弱却无比坚决的灵力屏障,阻挡了萧琰的靠近。他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玄石,眼神温柔而绝望,轻声道:「我救不了他……逆转不了这结局……至少,让我能随他而去。黄泉路上,他一人行走,太孤单了……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精纯的灵力如同涓流,从他体内涌出,源源不断地注入那冰冷的玄石。冷言梅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唇色褪尽,那头银白长发也彻底失去了最後一丝光泽,如同枯萎的蔓草。他痴痴地望着石头,气息愈发微弱,几不可闻:「默语,等我……这次,换我来寻你……」

    萧琰心急如焚,一次次尝试冲破那屏障,但那心死之人燃尽意志布下的阻隔,一时竟难以撼动。就在冷言梅体内灵力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涣散,眼神逐渐失去焦距之际——那毫无动静丶吸收了庞大灵力的玄石,竟猛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丶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的震动!如同沉睡心脏的一次微弱搏动!

    冷言梅浑身剧震,所有动作瞬间停止,即将闭上的眼眸猛地睁大,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不敢点燃的希望:「默语……?是你吗?你还……还在?」

    他立刻屏住呼吸,凝聚起残存的所有神念,全力感应。那震动却再未出现,彷佛只是他濒死前的错觉。希望刚刚燃起一丝火星,旋即又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巨大的失落与自嘲再次淹没了他。他苦笑着,泪水无声滑落,混着血污:「果然……是痴心妄想……是我不甘产生的幻觉罢了……」

    一旁的萧琰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异样,他沉声道,语气带着肯定:「梅君!我方才似乎也感应到了!虽极微弱,转瞬即逝,但绝非错觉!寒兄的灵识,或许……并未完全消散!」

    冷言梅猛地抬头,死寂的眼眸中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重新迸发出剧烈的涟漪与微光:「你说什麽?!当真?!你没有骗我?!」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得厉害。

    「我不敢完全确定,但那股波动,带着寒兄本源气息的沉稳厚重!绝非寻常!」萧琰语气愈发肯定,试图点燃他的希望,「或许是因你方才不顾性命渡入的生机,无意中激发了石中残留的一丝本能?又或者……寒兄对你的执念太深,尚有一缕极其微弱的残魂依附於本体石核深处,未曾彻底湮灭?」

    这猜测如同无边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线微光,瞬间点亮了冷言梅枯竭死寂的心田。他再次将染血的手掌紧紧贴上冰冷的石面,不顾一切地调动所有神念,向石头深处感应,声音卑微而充满祈求地呼唤:「默语……你若还在……若还有一丝意识……回应我……求你……再让我知道一次……别让我一个人……」

    他集中了所有残存的精神力,摒弃杂念,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呼唤着那个刻入灵魂的名字,祈求着渺茫的奇迹。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山谷中唯有风雪呼啸之声,如同哀歌。就在冷言梅心神耗损过度,眼前阵阵发黑,即将再次被绝望吞噬之际——玄石内部极深处,一丝比之前稍明显丶如同星火闪烁般的温热感,微弱却顽强地丶断断续续地传递了出来!虽依旧没有任何清晰的意念波动,但那熟悉的丶独属於寒默语本源的沉稳温厚温度,冷言梅绝不会认错!

    「有温度……是默语的温度!真的是他!他真的还在!」冷言梅激动得语无伦次,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近乎虚脱的丶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庆幸。「他还存在!哪怕只剩一缕残魂,一点灵识未泯!他没有完全消失!」

    萧琰也大大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由衷的欣慰之色:「天无绝人之路!苍天见怜!梅君,寒兄既有一线生机尚存,你更需保重自身,稳住心神,方能从长计议,寻求救他之法!你若有损,谁来护他这缕残魂?」

    冷言梅紧紧抱住冰冷坚硬的石头,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枯槁的脸上焕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丶充满生命力的光彩,与之前的死气沉沉判若两人。「对!你说得对!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他眼中燃烧着坚定不移的火焰,那是历经彻底毁灭後,因一丝微弱希望而重新点燃的丶更加执拗顽强的求生意志。「无论付出何等代价,无论希望多麽渺茫,无论需要多少岁月,我都要找到方法,温养他的残魂,让默语重聚灵识,再化人形!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低头,将脸颊贴在冰冷的石面上,轻声呢喃,声音轻柔却带着钢铁般的决绝:「默语,你等我。无论千年万载,无论碧落黄泉,踏遍三界六道,我绝不会放弃你。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萧琰看着他眼中重燃的斗志,心中既感欣慰,又充满复杂。前路艰险,重塑灵识几近逆天之举,古来罕闻,希望渺茫如沧海一粟。但此刻冷言梅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让他将所有劝阻的话语都咽了回去。有希望,总比彻底心死要好。

    「梅君,」萧琰开口,语气慎重,「寒兄状况特殊,非比寻常伤重,寻常的疗伤圣药丶聚魂之法,恐怕难以见效,甚至可能适得其反。或许……我们需得寻访那些避世不出的世外高人,或者寻找传说中能温养魂魄丶重塑灵核的天地奇珍。这些东西,无一不是缥缈难寻,伴随着莫大机缘与风险。」

    冷言梅缓缓抬头,琉璃褐眸中一片清明与冷静,彷佛瞬间从崩溃边缘重新变回了那个清冷孤傲的梅君,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份无法撼动的执着:「我知道。无论是昆仑秘境丶海外仙山,还是九幽之地丶魔族深渊,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会去。而玄璃……」他话语顿住,眼中闪过冰冷刺骨的杀意,「他欠下的债,他施加在默语身上的痛苦,我也必会一一讨回!总有一日!」

    话语中的恨意与决心,让萧琰都为之动容。冷言梅小心翼翼地丶近乎虔诚地,从那巨大的玄石本体上,取下了一块约莫拳头大小丶触手尚存一丝极微弱温热的丶带着奇异纹路的碎片,将其紧紧贴身收起,置於心口处。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触感,成了支撑他走下去的丶唯一的力量源泉。

    萧琰点头,目光坚定:「我虽力量微薄,身负龙族之劫,前路未卜,但愿尽绵薄之力,助梅君一臂之力。寻找奇珍,探访秘境,多一人,总多一分希望。」

    冷言梅看向萧琰,目光中多了真挚的感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多谢你,萧琰。今日若非你在场点醒,我恐已心死神伤,铸下无可挽回的大错,辜负了默语……此恩,冷言梅铭记於心,永世不忘。」

    萧琰摆了摆手,俊朗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苦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所历虽不同,但这身陷囹圄丶前路艰险的滋味,却是相通的。只是梅君,前路凶险莫测,你伤势未愈,灵力虽沛却需时日稳固,寒兄的状况也需从长计议,我们还需谋定而後动。」

    冷言梅望向远方铅云低垂的天际,眼神悠远而坚定,彷佛已穿透风雪,看到了未来漫长而艰辛的征途:「无妨。只要有一线希望,只要他尚存一丝痕迹,我便不会停下脚步。伤势会好,灵力会稳固,时间……我们有的是时间。」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撼不动的执念。

    山谷中,风雪渐大,卷起千堆雪。两道身影,一者怀抱残石心怀渺茫却坚定的希望,一者背负国仇家恨与未竟的使命,立於一片废墟焦土之上,即将踏上未知而漫长的征途。

    冷言梅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无数记忆丶如今却已面目全非丶沦为焦土的山谷。初开灵智时的懵懂依偎,相伴修行时的点滴温暖,月下对饮的静谧,误会产生时的痛苦,背叛上演时的绝望,以及最终毁灭降临时的撕心裂肺……过往种种,爱恨痴缠,如同镜花水月,在脑海中急速闪现。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将所有翻腾的痛苦丶不舍与悔恨,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再睁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彻骨的坚毅,如同经霜的寒梅。

    「我们走吧。」他对萧琰说道,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萧琰点头,目光复杂地扫过这片荒凉死寂之地,心中感慨万千。他搀扶着虽然虚弱,但意志已然重新坚定如铁的冷言梅,一步步,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出了这片承载了太多伤痛的山谷结界,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风雪织成的帘幕之後。

    身後,山谷彻底归於死寂,唯馀那块布满深刻裂痕的巨大玄石,如同一个沉默的墓碑,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刻骨爱恨与那一线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渺茫生机。

    风雪愈猛,如同上天垂泪,将山谷入口彻底掩埋,彷佛要将所有过往丶所有悲欢,都封存於这片纯白之下。远方天际,一丝微光挣扎着穿透厚重铅云,映照在无垠雪地上,反射出冰冷而遥远的光泽。

    新的旅程,已然开始。等待他们的,是莫测的命运与更加艰难的救赎之路。冷言梅怀抱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希望,每一步都踏得沉重,却又无比坚定。

    而他心口处,那块贴身收藏的玄石碎片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丶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神念波动,彷佛感应到了他那不容动摇的决心与温暖的体温,极其轻微地丶缓慢地,再次搏动了一下。

    如同沉睡在冰封大地深处,等待着遥远春日来临的种子,静默地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