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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东厂崛起

    绍绪八年,元月初四申时。

    自邓修翼从御书房离开后,连续几道上谕从御书房分赴各个衙门。

    第一道上谕是去的御马监丶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调腾骧四卫精骑一万,以御马监监督太监曹应秋为监军即日赶赴山海卫。曹应秋走前,邓修翼对他关照,「永昌伯骁勇善战,用兵之事,悉听其便。你此去一为保粮,二为稽查东夷到底为何来攻,何以如此行事,遇事多与永昌伯商量。这是我给永昌伯的信,他看过便明白为何是你去了。」

    「师傅放心,应秋明白。」

    曹应秋带着上谕去兵部宣旨时候,姜白石和丁世晔正在商议布防之事。听完旨意,姜白石便明白,邓修翼复出了。

    第二道上谕去的是内阁丶户部和兵部,着户部即可解押太仓银库白银三十万前往山海关为一期饷银,后续饷银几何待兵部确定用兵人数,统筹上报。又着户部开京通粮仓,兵部押送至蓟州镇。同时蓟州镇粮即日押送至山海关,以纾前线缺粮之危。伴随这道上谕的,还有一句口谕,着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待问听记户部和兵部对东夷来袭的会商事宜,尽数上报皇帝。

    邓修翼对陈待问关照,「如今国库空虚,户部算帐时,你要仔细他们每一分银子到底有没有虚报。先听着,回来禀我便是。」

    第三道上谕是启动了绍绪八年的京察。另随一道口谕给吏部,着司礼监文书房太监王昌听记吏部京察。

    王昌是内书堂一期生,因沉默寡言不太显眼。然其博闻强识,尤其对于百官辑掌,同年姻亲甚为熟稔,故邓修翼调他去吏部听记。

    邓修翼对王昌关照,「仔细记录各派攻讦之词,尤重实证之有无。今年京察,尤需留意吏部考功司评定之依据,是否有悖常例祖制。另,凡涉边镇丶河工丶盐铁丶漕运等要害衙门之考语,事无巨细,皆需誊录。若遇弹劾奏章积压或异常销毁,即刻密报。」

    「师傅放心。」

    邓修翼又道,「你此去,吏部必当上折弹劾,莫起冲突,听着便是。」

    王昌问:「掌家可要保什麽人?」

    邓修翼摇了摇头,「我们是陛下的奴婢,他们文官爱斗便斗。只要不把这个家给斗散了,不关我们的事。你且听着,回来禀我便是。」

    第四道是口谕,给锦衣卫丶司礼监及司礼监下属东厂,着锦衣卫协助东厂,快速建立稽查系统,全部渗透中央各部门。

    给锦衣卫的这道口谕,是邓修翼带着东厂提督太监孙健亲自去宣的。这也是自去年十二月七日后,邓修翼第一次跨出了司礼监,他在宫中行走时,便引来了侧目。带着仪仗出了东华门后,各个衙门也都知道了。

    「辅卿,陛下这是何意?」铁坚接到这个口谕时,十分惶恐。

    「固之,自十二月廿二日东夷来袭,至今日兵部丶户部没有拨付前线方案之银饷方案,永昌伯一人在前线孤身奋战。午后御前会议,各部老大人跟陛下打太极。陛下震怒。」

    铁坚一时默然。

    「固之,国库空虚至只存银七十万两。朝廷一有兵衅丶灾荒则官吏胥层层盘剥。借大计丶京察则对外党争倾轧,对上欺瞒。德彰兄死前,手中已有潘家年侵吞黄河河道修堤银的确证,而绍绪四年修的黄河河堤,绍绪六年即垮,开封死了几万百姓。至于怀安屠城,你我皆知与良国公府脱不开干系。国事如此,陛下亦是不得已,而行此事。」

    铁坚抬头看向邓修翼道:「辅卿,你要做权宦?为天下人所唾弃?」

    「固之,不是我要做。是陛下要我做。」邓修翼道。「此次东夷来袭匪夷所思。五万轻骑,历九日,不抵山海关。边将与外族皆有私通,你我不是不知。」

    「永昌伯通东夷?」铁坚震惊地问。

    「某疑,非永昌伯所为。」

    「那是谁?」

    「所以,陛下要查,要彻底查!」

    于是,铁坚才点了点头。邓修翼郑重向铁坚拱了拱手,才离开了锦衣卫。从此锦衣卫行事,皆有东厂的影子。

    回到司礼监,邓修翼对孙健道:「锦衣卫指挥使铁坚乃诚挚之人,遇事当说服,不要起冲突。若你说服不了,可来报我,我自会前去。」

    「掌家放心,小的明白。」

    「阴私事亦需做,东厂可扩,你拟个章程来,细算明帐。我会令待问拨付预算。」

    「是。」

    交待完,孙健并不走,仿佛有话说。

    「还有何事?」

    「掌家,当防安达!」

    邓修翼看着孙健,道:「百官牧万民,厂卫稽百官,某如今统领厂卫,陛下又如何放心某?」

    孙健心头一震。

    「不要和安达起冲突,便是为我好。」邓修翼温温道。

    孙健低下头,「掌家忠心为公,如是,则太苦了。」

    邓修翼自书桌后站起来,走到孙健身边,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某有你丶原吉丶待问等,不算苦。」

    第五道口谕是给太子的,令司礼监文书房掌房太监江瀛为东宫管事太监,原管事太监另调他用。

    宣口谕之前,邓修翼便和江瀛有了关照:「江瀛,此去艰难。你可做好准备?」

    江瀛是内书堂一期生,是邓修翼一手带大的,他虽不如朱原吉丶陈待问丶曹应秋三人在一期生中那麽脱颖而出,但亦是潜心向学的好苗子。尤其宣化战事,江瀛出去历练了一番,回来后更加懂得如何察言观色。

    「请掌家提点!」

    「太子是储君,是国本。不可构陷,不可凌越。你可明白?」

    「徒弟明白!」

    「然,殿下身边恐有小人谗言。此是陛下有此口谕由来。」

    「若殿下密议,不让徒弟进,怎麽办?」

    「不起冲突,先记下,即刻来禀。某自会前往处理。」

    江瀛点了点头。

    「若太子坦荡,亦是保护。」邓修翼想了一想,还是补了一句。

    他们都分头行动后,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朱原吉端着粥食,到了邓修翼的书房之中。

    「师傅,用点粥食。今日才刚好了点,这一下午,原吉瞧您的脸色,又不甚佳。」

    邓修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又有一点低烧。他看着那个瘦肉粥,只觉油腻,无甚胃口。便道:「放一边吧。原吉,你坐,我与你细讲。」

    「师傅,」朱原吉将粥食放在书案上,自己跪在邓修翼腿边道:「原吉无用,未时在御书房不能替陛下出谋,不能替师傅分忧,又累师傅操劳。请您无论如何用点,否则原吉寝食难安。」

    「起来,」邓修翼去拉朱原吉,「你才不到二十岁,遇如此大事,亦属正常,不必自责。我如你般大,尚在浣衣局做苦役。」

    朱原吉不肯起来,扑在邓修翼膝盖上,只低声哭泣。

    邓修翼一手摸着朱原吉的头,一手拿过粥食,溜边细细轻啜,「看,别哭了,我用了。」邓修翼道。

    这时,朱原吉才抬头,连忙想要接过碗喂邓修翼。邓修翼笑着摆了摆手,自己忍着那个油腻味道,用瓷匙大口吃了起来。一会,便用净了。

    空碗放在了一边,邓修翼坐着,朱原吉立在其身边,邓修翼用着纸笔,细细向朱原吉讲着此次的朝局。

    正讲一半,安达来了,亦端着一碗粥食,进门那一刻,安达便看见了邓修翼书桌上的空碗,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邓修翼抬头看见安达,笑着对他道:「安达,你来得正好,原吉在问太仓库银两事,我便与你两细说。」

    安达放下了一半的心,脸上堆笑得走近书桌。邓修翼拉过一张新的纸笺,覆盖在原纸笺上面。安达站在了邓修翼的另一侧身后,他想去看原来桌上的纸笺上到底写了什麽,却是一点都看不到。

    邓修翼便在新纸上,细细讲了太仓银库的常银,每年的收银,朝廷每年的用处,例外的开支,为何七十万两不为确数。如此讲来,竟用掉了三四张纸笺,安达眼睁睁看着最下面三张,一点一点全部被覆盖掉。至于邓修翼讲的,他一点都听不进去,脑袋里面全是迷糊。

    而朱原吉则听得仔细。内书堂一期生中,最善算术的,便是陈待问。朱原吉等在整顿内库帐册时,主要都赖陈待问的查帐和测算,曹应秋脑子快,擅找漏洞,亦发挥作用。朱原吉善建制度,三人分工,相得益彰。今日便是朱原吉更深入理解一个国家的度支往来。

    讲完后,邓修翼对朱原吉和安达道:「待问最善照磨,此次待问前去户部听记,当会发现更多疏漏。等他回来,我们再细算。」

    「掌家,下次小的可同来否?」安达问。

    「自然。」邓修翼笑着答。这笑容和煦如春风,让安达竟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然后邓修翼对朱原吉道:「内廷外朝礼仪掌事,最擅者莫过安掌房,你当多向安掌房讨教。」

    朱原吉退开一步,向安达躬身行礼,「请安掌房指教!」

    「不敢,不敢,哪敢当朱秉笔大礼」,安达即刻进行了还礼。

    邓修翼平静地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