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疑惑。
裴春之补充道:“——父母去世了。”
外婆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她,裴春之面不改色,仿佛在提起今日菜价一般冷静地说:“我四岁时他们就去世了,我一直和外婆生活。”
记者大为震惊,裴春之甚至可以看出她正在急速修改原本准备的采访大纲。外婆拼命地在暗处握她的手,裴春之铁了心的不想聊父母话题——就这么说了,如果裴永明和陆林花敢有意见,她另有一套说辞等着他们。
再说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看传统的新闻报道电视频道了,莲池当地的新闻,那就更没人看了。裴春之一点也不觉得裴永明和陆林花会关心她到搜到新闻报道的程度。
记者问:“那么,让我们开始采访吧!裴春之同学,知道自己是今年中考状元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
顾榕打电话给张钟子航道:“老张,在吗?”
“什么事?”
“今年中考状元是小春。”
“哈?”张钟子航爆发出一阵惊呼,他嗓门大了两倍,大喊道:“裴春之?”
“小春接受采访呢——我先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卧槽,卧槽,卧槽啊!”张钟子航连续说了三声卧槽,立刻道:“什么采访?在哪儿能看到报道?”
“我猜是莲池市政府搞的,毕竟中考是每个市自己举办的嘛……也许公众号上会发吧。”
“裴神牛逼。”
张钟子航诚心诚意地赞叹道,他又叹了一口气,“明年我中考就不知道成绩怎么样了……唉。”
顾榕道:“叹什么气呢?”
“就是觉得,只是过去了两年,却好像已经被你们远远地落下了。”张钟子航闷闷地说,“尤其是裴春之……当初我们一起在崔老师的饭桌上做题的日子简直像梦一样,我有种预感,裴春之会有更伟大、更光辉的未来。”
“——也许超出我们所有人想象的程度。”张钟子航小声补全最后一句话。
“我也觉得。”
顾榕说:“小春太厉害了,我只是仰望她,都觉得高不可攀,深深地无力。哦对了,你知道吗?前几天,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当着十几个人面,向裴春之表白了。”
“谁?”张钟子航激动起来,但很快又萎靡了,“不过,你就算说了名字我也不认识。”
“叫杨丞墨。”顾榕介绍道,“长得还可以,富二代,成绩也还行。小春没什么反应,不过,沈星映很沮丧。”
“他沮丧什么。”
“大概是触景生情,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了吧。”
张钟子航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淡淡道:“坏了,我也有点物伤其类了。”
顾榕道:“你又在伤什么。”
张钟子航道:“别管。总之,我现在心情不好,得去让其他人心情更不好,我才能好起来。”
顾榕道:“学习心态。”
张钟子航解压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他大大咧咧地跑去班级没有老师的小群里狂发消息,起手几个震惊黄豆表情包,先声夺人。待好几个人在群里扣起了问号,张钟子航再发消息:
“【张钟子航】:今年中考成绩出了。”
“我们真的要上初三了吗,好恐怖。”
“我们不是刚入学吗。”
“铜实中最高分704,大市状元,我朋友告诉我的,是辩论社的那个学姐。”
“确定是状元了吗?”
“差不多确定了吧,都已经在采访了,一般来说七百分以上全市不就只有个位数了吗,704差不多稳稳的是状元了。”
“【张钟子航】:那你们就错了。”
“?”
“你有内部消息?”
“【张钟子航】:隔壁莲池市的状元考了720。”
“?多少”
“是不是烈士子女加分或者少数民族加分啊?纯靠裸分的话也太逆天了吧?”
“【张钟子航】:那你就又错了。”
“【张钟子航】:人家还真是裸分。”
“你这消息保熟吗?”
“比不过,确实比不过,莲池还是太牛逼了。”
“720分真的还是人类能考出来的分数吗……”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说不定我们复习整整一年,也能有人做到呢,是吧张钟子航靠你了。”
“【张钟子航】:那你们就又又错了。”
“?哪错了。”
“这个张钟整天说话只说一半,搁那儿装……我见一个打一个。”
“到底错哪儿了?夸你你还不乐意?”
“【张钟子航】:莲池状元和我们一样大,她是莲少班的学生——在下不才,和她还有一段同学情谊。”
“【张钟子航】:哦哦,差点忘记说了,我还有幸和状元一起坐过天台跳楼,大家还有印象吗?我们班还有另一位同学也是她的老同学呀,你说是吧,何同学。”
扔出爆炸消息后,群里简直是众人拾柴火焰高,活跃了更不止几倍,唯独何子昂,宛如死了一般寂静,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好在,张钟子航也不需要何子昂的回应,他只是略一想象何子昂会有多难受,就忍不住仰天长啸三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裴载之翻了翻班级群消息,群里班主任正在通知全体学生,七月初去学校最后一次班级团建,同时收拾东西,清空教室。
他的中考结束了。
他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父亲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陆林花愈发歇斯底里,最近,这种情绪上的疯狂甚至蔓延到了裴载之身上,他只要犯一点点小错,哪怕只是打碎一个碗,都要被劈头盖脸地骂上一两个小时。
次数多了,裴载之无法忍受,不得不和陆林花对吵起来。然而哪怕他在学校是混世魔王级别的人物,对上陆林花,他依然水平太次。陆林花天然占据了道德高地,随便两句:“真后悔生了你这个狗东西”就能让裴载之想哭。
反反复复这样的事情后,裴载之的成绩也一落千丈,更别提初三上学期,他因为实在不想回家,恰好又有一个女生向他表白——裴载之早恋了。
那个女生也有一对奇葩的父母,最有缘分的是,她家也是父亲出轨,母亲崩溃。裴载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两个人逃课、翻墙、打游戏、无所事事地散步,聊天。他们谈了四个多月,裴载之只牵过她的手,第二年二月份的时候,女孩告诉他,她下学期不打算去上学了。
“谢谢你。”女孩说,“我父母离婚了,我被判给了父亲,他说,我不用上学了,直接去店里上班就行。”
裴载之手足无措。以前,裴春之在他面前整天写题的时候他出声嘲讽,可是等到身边认识的人要放弃读书了,裴载之又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