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是:《告读者与坦诚书》。
“各位好,我是无涯。
五天来,在我身上发生了两件事,以至于我未能请假便停止了更新。
这两件事分别是精神上的折磨与□□上的病痛,因为我家庭的原因,我深受打击,无法接受,最终引发高烧不断,接近昏迷,一度达到四十度高温。
前不久的神秘‘大会’,我也可以坦诚地告诉各位读者,那就是全国物理竞赛,有幸我在其中取得了金牌,并加入了集训队。
然而,我常常会觉得,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并不是物理,也不是探索知识的边境——而是认识人本身。
我出生在一个小县城,我的父亲是一个冷淡、置身事外、游离的幽灵;我的母亲是一个强势、雷厉风行、歇斯底里的易燃物……”
文章很长,九千多字,沈星映看着看着,忽然眼眶一酸,眼泪落到床上。
文章中,裴春之以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详尽地叙述了童年到十五岁的全部人生,她讲了自己十二岁被造谣的来龙去脉、解决这件事时的怅然若失、离开家乡念书的幸福……她说她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放下了对家庭的期待,然而前几天残酷的真相彻底击垮了她。
她在《告读者与坦诚书》的最后两段里这样写道:
“如果有一日,我们发觉世界给予你最后的温柔也是一层虚伪的假面,而你甚至失去了确认的勇气……你该如何重新确认你存身于世的支点与凭依?在广阔的中国,代际与代际的苦痛,为何总以浇蜡一般的方式层叠交接?这样的隐痛,究竟要传到何年何月,才能得以平息?”
“我的读者们,你们中的绝大多数应该都年长于我,我不需要经济上的任何支持,我只需要一个答案:究竟怎样,我能复活于“我”的层层白骨之上?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支撑和爱,也不畏惧任何人的爱是虚假的,只依靠自己便面对一切?”
第53章减肥成功的高考状元53“你不用说对……
这个世界令人感到荒谬的可笑。
裴春之开始频繁的做梦,不再需要打吊水支撑身体后,她回到集训队里正常参加课程,但总是怏怏不乐,很少说话。
学长们看出她的不开心,很多人都尝试关心她,裴春之却觉得自己像被套进了一个巨大的铁盔甲里,看见外面人形形色色走动,可自己没有办法回应。
发布了《告读者与坦诚书》后,她收到了很多评论消息,因为《早说了物理学能当饭吃》是在男频更新,所以读者也以男性居多。评论区对新章的反馈鲜明地分为了几种,其中一部分人在惊叹作者居然真的参加的是物理竞赛集训;一部分人在尝试回答裴春之最后的提问;还有很少一部分的人在教育她。
顾榕也看到了新章,早上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问裴春之有没有心情打电话,裴春之想了想,遵从自己内心,告诉她:“我现在不太方便。”
顾榕立刻说没关系,等到你有兴趣和我聊天的时候再说好了。又过了一会儿,她开始疯狂截图裴春之评论区里的逆天评论并对喷。
在大多数人尝试分享人生经历、鼓励她对抗过往的时候,冒出来一小茬不知道哪里来的普信人士,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裴春之评头论足:
“一看就是心理素质太差,矫情,没有抗压能力,隔壁那个谁谁谁破产了还在坚持更新,作者和家里人吵个架就要死要活。”
“卖惨吗?”
裴春之看到了,但她没什么反应,从小她就这样,情绪淡薄。
往常,她是倚靠理性和意志把情绪聚集到她需要爆发的时候,但自从陆林花说过那番话后,她就有些彻底失去情绪的感知了。
顾榕气了个半死,连着几天在小群里骂人。张钟子航也闻风赶来,给裴春之快递买了一只尖叫鸡,振振有词地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把小鸡想象成自己讨厌的人,暴打它,就可以变开心。
裴春之拆快递的时候哭笑不得,她摸了摸小鸡,开始思考自己该把它想象成谁。
陆林花吗?裴永明吗?还是外婆?裴载之?可是每个名字闪过,她都有些无动于衷,仿佛隔了一层水,镜花水月地回顾别人的故事。
她把小鸡放到架子上,没有打它。
手机响起来,是沈星映给她发的消息。
这几天沈星映很反常。
她发布《告读者与坦诚书》的时候,沈星映差点直接买了高铁票来找她,裴春之好说歹说,终于让他好好准备数学决赛。
裴春之不喜欢麻烦别人,而且,她觉得沈星映只是太关心朋友,太年轻冲动。
他的数学天分很好,又为了全国决赛努力了这么久,还有三四天就要正式决赛,他如果为了她而心神不宁考试失利,他自己也会后悔的。
沈星映的新消息是几张照片,他拍了他吃的晚饭,是数学决赛考场学校提供的盒饭,看起来比莲高的好吃。裴春之放大照片看了看,沈星映还在继续发消息:
“好吃。”
“鹿云高中的饭特别好吃,这里好多饭店都很有名。”
“有空你可以来玩玩。”
去玩玩吗?裴春之眨了眨眼睛,只是想想回复什么话她都觉得累,更别提跑过去亲自玩一遍了。
裴春之打字:“嗯。”
沈星映那边秒回:“今天心情有好一点吗?”
裴春之回复:“挺好的。”
“撒谎会变狗。”
裴春之拨拉了一下手机,她想找一个小狗的表情包,翻了好久都找不到。明明就该在这里的,她觉得奇怪,恼火,心烦意乱,火气噌地一下冒上来。她把表情包列表从头到尾又翻了一遍,可那个小狗表情包就像捉迷藏一样消失了,眼睛微微发酸,忽然,裴春之用力地把手机砸到了地上。
地板是木质的,手机撞上去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裴春之居然觉得这个声音悦耳。
她撑住桌子,整个身体好像在慢慢碳化,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从体内发出:
——“之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不是厌恶暴力、厌恶粗鲁、一直在回避与陆林花相似的任何特性吗?她童年时最恐惧裴永明砸东西发出的动静——为什么她也忍不住砸了手机?
好想死。
裴春之咽了咽口水,这三个字从心里窜出来,她一时间没有压下,反而延伸出更多的好处:死掉的话,就不用再纠结外婆的爱是否真心;不用想起上辈子糟糕的事情;也不用做噩梦……
“叮铃叮铃——”
被她砸到地上的手机响起了电话,裴春之猛地被惊醒,她弯下腰,探到桌子底下去拿手机。
又是沈星映。
“喂。”裴春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