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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投名状

    「为什麽里长家顿顿吃肉,你全家连树皮都没得啃呢?」

    「为什麽官府就欺负你,把你全家的钱都收走,还要抓你父亲兄弟服徭役呢?」

    「为什麽辛辛苦苦种地,到头来交不起佃租,还倒欠地主三两银子,要你姐妹卖身抵债呢?」

    「就是因为你们能忍!」

    轰隆!

    闪电划过,照亮了船上众人的脸。

    一脸麻木的船工们,抬头望向船艉仓前,脸上渐起怒色。

    林浅一手拿刀,一手举着火把,看了众船工神色,心里明白大事可成。

    他将刀往身前一指,那里跪着船老大和他的女人,两人嘴里塞着布团,双手绑在背后,浑身抖若筛糠。

    「就算是是离了漳州,离了大明,也有恶人欺负咱们!」

    「今天一顿鞭子,明天一顿鞭子,这样下去,别说工钱,咱们还有命吗?都是爹生娘养的,到船上讨生活,倒被这恶人成天打骂,凭什麽?」

    出海的小半个月里,基本人人都挨过打,听了这话,都觉得背上伤口发疼,气愤更甚。

    「这一船货到港,少说也能卖一万两银子,这是咱们弟兄风浪里豁出命博来的,凭什麽便宜了这边克扣工钱,边玩女人的恶人?」

    听到一万两银子,船工们喘气声都粗壮了起来,眼睛通红的盯着林浅。

    船老大额头冷汗涔涔,目光满是惊恐,不停发出呜呜声,奈何说不出话。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轰隆!

    林浅伸手一捅,刀刺入船老大后心,抽出刀,鲜血四射。

    船老大随之倒在血泊里,抽搐两下,很快便没了气息。

    旁边的女人吓得裤裆淌下水来,不断磕头求饶。

    她奋力吐出了口中碎布,哭喊着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只要饶了我,做什麽都行……」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毕竟是头次杀人,林浅浑身肌肉不受控制的抖动,握刀的右手抖的最是厉害。

    他狠咬舌头,用疼痛控制身体,握紧刀,深吸一口气,右手再度捅下。

    女人一声惨叫,也倒了下去。

    船工们都被这血腥的一幕震慑出神。

    林浅抽出刀,将颤抖的右臂背在身后。

    谁能想到,半个月前,他还是个财富自由的现代人,驾驶着帆船环球旅行,结果葬身风暴,醒来后便来到大明。

    前世的财富地位成了转眼云烟,重回社会的最底层。

    原主家就是佃农,一年前的一场洪水,把田地淹没,房子冲垮,全家淹死。

    他虽死里逃生,却只剩烂命一条,还因为交不起佃租,倒欠了地主家三两银子。

    原主怕被催债的打死,偷逃出来,当了船工。

    等稀里糊涂的出海后,才知道船老大竟是地主家的下人。

    真是天意弄人。

    按规矩,一旦出海船老大就是土皇帝,打骂船工根本不需要理由。

    原主为人懦弱,船老大尤其爱找他的麻烦,出海三天便被抽了四顿鞭子。

    原主逃难许久,本就身体虚弱,担惊受怕又伤上加伤,一夜高烧,竟不明不白的病死。

    这才让后世的林浅穿越而来。

    等林浅搞清了情况,才发现这一世简直是地狱开局。

    根据《大明律》,离开户籍地超三个月,已是流民,被官府抓住重则砍头,轻则杖八十,外加遣返原籍。

    先不说他能不能活到下船,也不说回原籍后地主会不会放过他,光是一个逃户的污点,就能让他前途断绝。

    不论是经商丶搞发明都是不可能的,科举入仕更是想也别想。

    至于种地……要是能安稳种地,原主也不会丧命在船上。

    这就是封建社会里血淋淋的现实。

    不过,林浅可不是会认命的人。

    现在是万历四十八年,正是海运贸易最赚钱的时候,连带着海盗行业也兴旺起来。

    明末郑芝龙就是做海盗起家,积累无尽财富不说,还接受招安,洗白上岸,通吃黑白两道,成了东南一霸。

    最风光时,满清鞑子丶南明朝廷丶荷兰人丶西班牙人都要看他脸色。

    既然这世道不让他做个顺民,那就效仿郑芝龙,闹他个天翻地覆。

    而眼下的第一步就是……

    夺船!

    「白浪仔!」林浅喊了一声。

    他身后的一个少年箭步上前,将一个包袱往地上一扔。

    包裹散落,响起一阵桌球声,露出了里面的东西,赫然是十数把长刀。

    「拿了刀的,就是我林浅的兄弟,船到了港,每人分一百两。」

    船工哗然:「一百两……」

    「跑二十次船,都赚不到一百两……」

    「够买好几亩水田了……」

    很快,人群中便有几人走出,拿了刀,站在林浅身后。

    加上刚刚扔包裹的白浪仔,林浅这边已有七人。

    林浅毫不意外,因为几天前,他们七人偷偷拜了把子,一起策划了这次劫船。

    虽说现在船老大已死,但凭他们把兄弟七个,不可能控制的住所有船工,更不可能开的走这艘三桅福船。

    船上的船工共有五十多人,至少也需要半数人支持。

    对船工们来说,跑船虽九死一生,但毕竟是正经营生,一旦拿了刀,就是从贼,被官府抓住就会掉脑袋。

    但公开反对林浅,他们没胆量,更没那个能力。

    毕竟现在全船的兵器,都在这包袱里,一旦来拿兵刃,不论是想入伙还是自卫,在别的船工眼里,就已经是从贼了。

    若是不拿兵刃,手无寸铁,又不可能打得过林浅的手下,最后也要乖乖听命。

    这是个阳谋。

    许久没有动静,突然船工中有人壮着胆子问道:「拿了银两之后会如何?」

    林浅暗道问得好,朗声道:「分了银子后,若有赏识兄弟的,可以留下来,共同在海上闯出一片天地。若有其他打算的,也随意去留。」

    船工们一阵骚动,出来几人上前拿刀,而后又走出十馀人。

    有人走的慢了,没有兵器剩下,便空着手站在林浅身边。

    半炷香后,甲板上的船工已全都聚在了林浅左右。

    船工中有人喊道:「林兄弟,现在大夥都跟了你,接下来怎麽办?」

    「还有个人要大家见见。」林浅给了白浪仔一个眼神。

    白浪仔返回船舱,拽出来一个被绑的男子。

    「吴管事?」船工们低呼。

    这人是船上的帐房,平日最爱找由头克扣工钱,明明克扣下的钱也落不到他的荷包里,但依旧乐在其中。

    为了讨好他,船工们在他面前比最低贱的奴才还要不如。

    对船工们来说,这个狗腿子,反而比船老大本人还可恨些。

    「杀了他!」有船工吼道,很快得到了其他船工的响应,一时间,喊杀声连成一片。

    林浅拿出鞭子道:「一人一鞭子,谁先来?」

    船工们群情激奋,都挤着向前,在林浅结义兄弟的组织下,众人排成一队,依次挥鞭。

    吴管事惨叫连连,一开始不停求饶,继而咒骂不绝。

    「王八蛋,翻船货,曲蹄子,你们好大的胆子!哎呦……」

    船工里不少人是疍民,曲蹄子是对他们最恶毒的一句侮辱,闻言下手更重。

    待一人一鞭子打完,吴管事已不知生死。

    林浅让人把尸体扔到海里去,片刻,船舷边传来扑通一声。

    「人是咱们一起杀的,这便是众兄弟的投名状了。」林浅微笑。

    船工们心里一惊,刚刚一人一鞭,只顾泄愤,吴管事究竟是被哪鞭子打死的,根本说不清,如此一来,岂不是都背上人命了。

    这时大家才明白,身后已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