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还能不能去见顾小姐,或者说,还要不要去见顾小姐,已经是一个问题了。
能不能去见顾小姐,要看顾老爷对这件事是怎样一个态度。
至于要不要去见顾小姐,则是看陈清自己,对这个事是什麽态度了。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更何况陈清这麽个活蹦乱跳的人?
刚到德清没有多久,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几个人,也没有见过自己那个「未婚妻」,就莫名挨了顿打。
谁能不恼火?
毕竟,他陈清虽然未必能回府城里的那个家,但毕竟是自由身,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实在不行,自己找个地方猥琐发育就是了。
等将来起家了,自然有回来报偿今日这顿打的一天。
小月年纪还小,自然听不懂陈清在说什麽,只觉得自家这个姑爷说话云里雾里的,不过她还是拿着浸了药的药巾,替陈清擦拭了一番脸上以及胳膊上的淤青。
擦完了之后,便是这小丫鬟也有些生气。
「这谁下的手,也太可恶了些,这要是打坏了公子…」
陈清这会儿,已经坐回了床边,他心里虽然有些恼火,甚至已经在盘算着怎麽报复回去了,但是脸上却很平静,只是笑着说道:「这不是还没有被打坏嘛。」
「不过再在德清住下去。」
陈大公子叹了口气:「可就不一定了。」
小月瞪大了眼睛:「那些人还敢再打公子不成?」
陈清摇了摇头,没有接话,只是笑着说道:「我现在是外人,有些话不太好说,说了你这丫头也听不懂。」
「好了,你去回话罢,我得睡会了。」
陈大公子直接躺在了床上。
「困得厉害。」
小月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停留,收拾了自己带过来的药巾,就端着盆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她一路回到了顾家后院的绣楼,踩着楼梯噔噔上了二楼。
上了二楼之后,只见一位一身鹅黄色小衣的女子,正在窗边,朝外看去。
从后面,见不到她的模样,但可以看得出来,身材很是不错,一身小衣映衬之下,更显得可人。
此时,这位顾小姐正凭栏远眺。
这个时代的绣楼,三面见不着东西,只有这麽一面窗子,可以看到外面,不过也只是能见到院子里而已,再远就看不见了。
官家女子,管教得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到嫁人,都活在这一小片天地里。
好在顾小姐并不算官家女子,虽然绣楼模样仿佛,但是顾老爷并不禁她出门,有时候还许她去铺子里转一转。
小月走到自家小姐身后,小声说道:「小姐,我仔细瞧了陈公子的伤势,他被人打的可不轻,左边眼眶都青了。」
「身上也有伤。」
小月顿了顿,又嘻嘻笑道:「还好,没有破相,休息几天应该便好了。」
顾小姐回过头来,瞪了一眼自家的丫鬟。
这个时候才能见到这位顾家小姐的长相,她身材高挑,肤如凝脂,五官更是精致,最惹眼的,是她长着长长的睫毛,此时薄怒微嗔之下,更是显得娇俏。
「谁问你他破没破相了?」
小月自小跟顾小姐长大,私下里情同姐妹,这会儿也并不害怕,只是笑着说道:「小姐让我去瞧瞧他伤的厉不厉害,不就是让我看看他破没破相?」
「要是破了相,那可不妙了。」
顾小姐剜了她一眼:「再乱说话,让我爹给你吃板子。」
小月一点也不怕,只是说道:「我去陈公子那里的时候,看老爷好像出门了,说不定是去县衙报官去了。」
顾小姐想了想,问道:「那个陈公子…」
「他还说什麽了?」
「他没有说什麽。」
小月想了想陈清跟她说过的话,先是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陈清说过的话。
「对了,小姐。」
小月终于想起来了陈清说过的话,她开口道:「陈公子别的倒没有说什麽,就是问老爷有没有兄弟,有没有侄儿。」
「我就跟他说了说。」
听了这句,顾小姐又走到窗边,抬头看了看天空,许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他还真是聪明。」
小月挠了挠头,又说道:「还有,我问他什麽时候伤能养好,他说不好说。」
「说什麽复杂得很。」
顾小姐回头看了看小月,叹了口气:「不要说了。」
「你去前院盯着,我爹要是回来了,你就来招呼我一声。」
小月想了想,这才应了一声。
「好,我这就去。」
小月很麻利的一路噔噔噔又下了绣楼,到了前院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才见到顾老爷从外面回来。
她紧忙又回到后院报信,顾小姐这才下了绣楼,很快在前院寻到了顾老爷。
「爹。」
她喊了一声,顾老爷这会儿正在喝茶,闻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脸上挤出笑容:「乖女,怎麽啦?」
顾小姐走到厅堂里,坐在了顾老爷旁边,看了看自己的老父亲,轻声叹了口气:「今天的事情,女儿听小月说了,人家刚从咱们家里出去,就挨了打。」
「传出去,怎麽像话?」
「乖女放心。」
顾老爷连忙说道:「下午,为父去找县尊吃酒了,县尊保证,不出三天,打人的那几个泼皮一定捉到,到时候送到咱们家来,给咱们俩出气。」
顾小姐看了看父亲,轻声叹了口气:「爹,要不然女儿还是嫁人罢。」
顾老爷闻言,抬头看着女儿,手里的茶杯都悬在半空,半天没有说话。
顾小姐站了起来,对着顾老爷行礼:「女儿回去歇息了。」
行礼之后,顾小姐带着小月,一路回了绣楼歇息。
顾老爷一个人坐在顾家的厅堂,半天没有说话。
…………
次日,德清县安仁堂药房后院。
顾老爷背着手,看着面前的一众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里,年纪大的已经三十岁出头,年纪小的,不过十八九岁。
俱是顾家的子侄。
准确来说,是德清县城里的顾家子侄。
顾老爷生意很大,还有一部分同宗的子侄在外头,照看经营外地的生意,或者是到外地送货进货,没有在德清。
此时,这些顾家子侄已经被顾老爷痛骂了一通,有些人抬着头,也有些人已经低下了头。
顾老爷背着手,来回走了一圈又一圈,等到日头高挂中天,他这个好脾气,也终于忍耐不住了,怒声道:「怎麽?」
「敢做不敢认!」
「三叔!」
一个二十岁出头,脸上长了几个黑痣的顾家年轻人,咬牙站了出来,大声道:「是我找人打的他!」
顾老爷看了他一眼,认了出来。
这人叫顾守义,是顾老爷的堂侄。
跟着顾老爷做事情,已经三年了,如今主要负责给安仁堂药铺,收一些名贵药材。
顾老爷闻言,扭头看着他,脸色铁青,点头道:「好,你敢认就好。」
顾守义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咬着牙,大声道:「三叔,侄儿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那姓陈的,是官家公子,凭什麽要来咱们顾家当上门女婿?还这麽心甘情愿!」
「说白了。」
顾守义咬牙道:「是陈家老爷,看上了三叔的家产,想巧立名目,把顾家的家产,统统弄到他们陈家去!」
「这麽明显的事情,侄儿都看的清楚明白!」
他梗着脖子看着顾老爷,脸色涨红。
「三叔您糊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