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远程戒断:七千公里的耳鬓厮磨
【Day1-Day2:黑盒子的静默】
沈慕辰离开的第一天,北城的雨终於停了。
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空气湿度依然高达90%。宋星冉坐在报社的办公桌前,面前堆满了需要整理的采访稿,但她的视线却始终无法聚焦在萤幕上。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右手边那个黑色的物体上。
那支沈慕辰留给她的手机。
它就像一块黑色的磁铁,安静地躺在杂乱的文件堆里,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引力。从昨晚到现在,它一次都没有响过,萤幕始终是漆黑的。
「24小时开机……只要它响了,妳就必须接。」
沈慕辰昨晚在雨夜公寓里说这句话时的低沉嗓音,像魔咒一样在宋星冉脑海里循环播放。她甚至不敢把手机放进包包里,生怕错过了任何一声震动。
这种「等待」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极刑。
她开始出现幻听。
印表机运作的嗡嗡声,像极了他刻意压低的气音;同事敲击键盘的脆响,像极了他手指叩击桌面的节奏;甚至连饮水机里气泡翻涌的声音,都能让她联想到那个未完成的吻里,湿润的水声。
她病了。病因是「沈慕辰」,症状是「戒断反应」。
「小宋?宋星冉!」
陈编集的一声怒吼,把她从游魂状态拉了回来。
「啊?在!」宋星冉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了桌角,痛得龇牙咧嘴。
陈若岚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双手环胸站在她面前,眼神犀利如刀:「沈慕辰的补录稿子呢?我给妳最後通牒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在丶在整理了!」宋星冉慌乱地打开随身碟——那支沈慕辰给她的丶存着她羞耻声音的随身碟。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名为【Lesson4-Kiss】的档案,点开了另一个标注着【采访回答】的文件夹。
这是沈慕辰在他离开前,特意为她录好的丶正规的采访回答。
当他的声音从编辑部的喇叭里流淌出来时,原本嘈杂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了几秒。
「关於声音的本质……我认为是一种入侵。」
那是他在工作状态下的声音。冷静丶客观丶优雅,带着一种疏离的高级感。
同事们纷纷发出赞叹:「天啊,这声音也太苏了吧!」
「耳朵怀孕了!」
「小宋妳运气太好了吧,居然能独家采访到他!」
宋星冉听着同事们的赞叹,脸颊不可抑制地发烫。只有她知道,这个现在一本正经谈论艺术的男人,是如何在电话里用低频的气音,让她全身战栗。
「够了。」
陈若岚一声低喝,打断了众人的赞美。她走到宋星冉身边,俯身仔细听了一遍沈慕辰的回答。
「『关於声音的本质……我认为是一种入侵』。」陈若岚复述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句话太沈慕辰了,冷淡丶精准丶充满了侵略性。
「录音品质不错。」她给出了专业的评价,语气总算缓和了一些。这代表着宋星冉的危机暂时解除。
陈若岚接过宋星冉的笔记本,翻到了下一页的采访排程。
排在沈慕辰後面的名字是:顾行舟。
「顾行舟的专访,原本是安排给妳的,小宋。」陈若岚说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顾行舟的名字。
「是的,我已经约好了他的工作室时间。」宋星冉赶紧报告。
陈若岚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办公室里那群正悄悄偷瞄她的年轻女记者们——那些女记者,年龄都和宋星冉差不多,脸上都挂着一脸期待。
顾行舟,新生代人气声优,外号「阳光小奶狗」。他的声音是90BPM,甜美丶热情丶充满了青春的诱惑。
陈若岚冷笑一声。沈慕辰的低频虽然危险,但至少能让人保持警惕。顾行舟这种「暖洋洋」的频率,对付她手底下这群刚毕业的年轻女记者,简直就是「糖衣炮弹」。
「他那种看到年轻妹子就发情的德性,会毁了我的编辑部。」
她那双凌厉的凤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语气却是对着宋星冉说的:
「顾行舟这个人,太爱笑了,对谁都一样。这种人就是个移动的『职场污染源』。」
她拿起桌上的红笔,在排程上宋星冉的名字旁边,划掉了一个大大的叉。
「顾行舟的专访,我来。妳把沈慕辰的稿子整理好,然後可以滚回去了。」
宋星冉愣住:「啊?您亲自去?」
「对。」陈若岚收起红笔,眼神里闪过一丝只有她自己才懂的玩味。
「你们这些小女孩,心智不坚定,容易被他的甜言蜜语和90BPM攻陷。」
「我的心智,比较硬。」
宋星冉虽然一脸懵懂,但还是乖乖接过了沈慕辰的录音笔。她知道,她成功被陈主编「保护」了。
这天下午,宋星冉早早下班。
她躺在床上,拿着那支沈慕辰的手机,看着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天空。
她不知道的是,这场「保护」,将直接导致她的主编,与她的潜在情敌,开始了一场火花四射的「女王养成」游戏。
夜晚降临。
北城时间凌晨两点。柏林时间晚上八点。
宋星冉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坐在床头吹头发。
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黑色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宋星冉的心脏猛地收缩。她几乎是丢掉了吹风机,扑过去抓起了手机。
萤幕上跳动着三个字:【沈慕辰】。
没有铃声,只有震动。这也是他的设定吗?像是在深夜里不想惊动旁人的私语。
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宋星冉深吸一口气,滑开。
「喂……」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乾涩。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说话。
只有一阵细微的电流声,背景里似乎有风吹过的声音,呼呼作响,带着异国深夜特有的空旷与寒意。
过了三秒。
「在等我?」
他的声音传过来了。或许是因为跨越了七千公里的讯号传输,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种明显的颗粒感,比平时更加低沉丶更加磨人,像是一把粗糙的刷子扫过耳膜。
宋星冉抓紧了被单,嘴硬道:「没丶没有啊……我刚洗完澡。」
「骗子。」
沈慕辰低笑一声。
咔嚓。
那一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那是Zippo打火机开盖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砂轮摩擦火石的细微声响,伴随着火焰瞬间吞噬菸草的「滋滋」声。
呼——
那是深吸一口气後,缓缓吐出烟雾的声音。气流冲击着麦克风,沉重而绵长。
宋星冉愣住了。
身为声音过敏者,她的听觉太敏锐了,敏锐到能还原出那个画面:他站在寒风中,指尖夹着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沈丶沈老师?」
宋星冉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甚至有些急切,「那个声音……你在抽菸?」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轻微的弹烟灰声。
「耳朵真灵。」他没有否认。
「为什麽?」宋星冉急了,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是声优啊!你的嗓子不是最宝贵的吗?你平时连冰水都不喝,为什麽要抽菸?」
这太不合理了。在她的印象里,沈慕辰是个极度自律丶甚至对声音有洁癖的人。抽菸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沈慕辰沉默了片刻。
宋星冉听见他又吸了一口,那种烟雾经过喉咙的灼烧感,彷佛顺着电话线烫到了她。
「因为焦躁。」
终於,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性感。
「我已经戒了五年了。这五年,我连二手菸的环境都避之唯恐不及。」
「那为什麽现在……」
「因为妳不在。」
这五个字,轻得像烟,重得像山。
宋星冉的心脏猛地缩紧。
「柏林的夜太长了,星星。」
沈慕辰看着阳台外陌生的莱茵河,眼神晦暗不明。体内那股因为思念和欲望而翻涌的燥热,让他根本无法入睡,也无法冷静。
「我需要一点东西来麻痹神经。」
「我需要一点别的瘾……」他低笑一声,声音透过烟雾传来,带着致命的危险,「来压制住对妳的瘾。」
「如果我不抽这支菸,我怕我会现在就订机票飞回去,把妳从被窝里抓出来。」
宋星冉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发烫。她没想到,他抽菸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她。
「别抽了……」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对嗓子不好……我喜欢你的声音,不想它受伤。」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滋。
那是菸头被按灭在栏杆上的声音。
「好,听妳的。」沈慕辰说,「妳说不抽,我就不抽。」
「但是星星,」他的语气突然一转,变得意味深长,「菸可以灭,但火灭不掉。」
「既然妳不让我抽菸,那妳得负责……帮我降火。」
「怎丶怎麽降?」
「把扩音关掉。」他突然命令道,「戴上耳机。」
宋星冉乖乖地从枕头下摸出耳机戴上。「戴好了。」
「躺下。」
她依言躺进被窝,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
「盖好被子了吗?」
「嗯。」
「现在,闭上眼。」
沈慕辰的声音变得更轻丶更慢。他似乎把手机拿得很近,那种贴着麦克风说话的「近讲效应」,让他的低频能量成倍增加,直接震动着宋星冉的耳膜。
「我在看着莱茵河。」
他开始描述。
「这里很冷。比北城的录音室还冷。」
「风吹过来的时候,像是那天我用冰块碰妳的感觉。」
宋星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那种被冰块划过锁骨的记忆瞬间苏醒。
「妳现在很暖和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羡慕,又带着一丝恶意,「被子里……热吗?」
「……热。」宋星冉小声回答。
「哪里热?」
「……」她咬着唇,说不出口。
「手在哪里?」他又问。
「在……肚子上。」
「那里是我上次按过的地方。」沈慕辰的声音更加沙哑了,「还记得那种感觉吗?」
「记得……」
「手掌用力。往下按。」
他在指挥她。隔着七千公里,他在指挥她的手。
「想像那是我的手。」
宋星冉的手掌听话地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小腹。热度透过睡衣传递进去,但那不是他的手,没有那种粗糙的茧,也没有那种充满力量的压迫感。
这种「赝品」的触感,反而让她更加空虚。
「沈慕辰……」她忍不住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难耐的哭腔。
「嗯。」他应了一声,尾音上扬,带着无限的耐心,「我在。」
「我想听……」
「想听什麽?」
「想听……那天在录音室……」她说不下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後,传来了一声极轻的丶湿润的声音。
吸——
那是吸气声。
紧接着,是他贴着话筒,模仿那天隔着防喷罩时的动作。
呼——
气流冲击着麦克风,发出「扑扑」的爆破音。在耳机里,这声音就像是他正趴在她耳边吹气。
「是这样吗?」他问。
宋星冉的脚趾瞬间蜷缩起来,一股热流从小腹涌出。
「乖女孩。」
沈慕辰似乎听出了她呼吸的变化,满意地笑了。
「去睡吧。今晚,我就在妳耳朵里。」
他没有挂电话。
那一夜,电话一直通着。宋星冉听着那头传来的细微声响——翻书的声音丶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丶偶尔喝水的吞咽声。
她把手机贴在脸颊边,就像是贴着他的胸膛。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声音」比「实体」更让人疯狂。
这只是第一天。
还有六天。
【Day4:液态的焦虑】
第四天。戒断反应开始加剧。
想念变成了一种具体的生理痛。
宋星冉发现自己开始变得无法忍受安静。一旦周围安静下来,她就会开始耳鸣,脑子里全是沈慕辰的声音。
她开始频繁地拿着那支手机,解锁,又锁上。看着那个号码发呆。
晚上十点。电话准时响起。
「喂!」她几乎是秒接。
「这麽急?」沈慕辰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柏林现在是下午两点,他可能刚午睡醒,或者……刚结束一场漫长的会议。
「我……我在等你。」宋星冉不再掩饰。四天的折磨已经耗尽了她的矜持。
「嗯。」
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你在干嘛?」她问。
「换衣服。」
沈慕辰回答得很自然,「刚回酒店,衣服湿了。」
宋星冉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画面:他脱下大衣,解开衬衫扣子,露出锁骨,露出胸膛……
兹——
拉炼拉下的声音。清晰丶缓慢丶充满质感。
宋星冉的呼吸停滞了。
「皮带。」
他像是在解说,又像是在故意引导,「有点紧。」
喀嗒。
金属皮带扣解开的声音。
宋星冉感觉自己的喉咙乾得冒烟。她抓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
「沈慕辰……」她小声抗议,「你……你别发出这种声音……」
「什麽声音?」他明知故问,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只是在换衣服。星星,妳在想什麽?」
「我没……」
「我想洗澡。」
他说。
紧接着,是一阵水流声。
哗啦啦——
花洒打开的声音。水流冲击地面的声音。
「水很热。」他在水声中说道,声音变得有些朦胧,像是隔着一层水雾,「流过皮肤的时候……很像那天妳穿着我的衣服,在我家浴室里的感觉。」
宋星冉躺在床上,闭着眼,听着那边传来的水声。
她想像着水流滑过他的宽肩,流过他的脊背,汇聚在他的人鱼线,然後流向……
「星星。」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穿透水声,直击她的耳膜。
「如果妳现在在我身边……」
「我会把妳拉进来。」
「压在瓷砖上。」
「让水淋湿妳,也淋湿我。」
宋星冉的双腿在被子里难耐地磨蹭着。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湿了。不是被水,而是被他的声音。
「别说了……」她带着哭腔求饶。
「为什麽?」
那边的水声停了。
随即传来的是擦拭身体的声音。毛巾摩擦皮肤的沙沙声。
「因为妳现在……」
沈慕辰的声音近在咫尺,彷佛他已经从浴室走出来,正趴在她耳边,
「很想要我碰妳,对不对?」
宋星冉咬着被角,眼泪流了出来。
对。
想要。
想得快疯了。
「忍着。」
他残忍地挂断了电话。
嘟丶嘟丶嘟……
忙音在深夜的房间里回荡。
宋星冉抱着滚烫的手机,身体空虚得像是一个黑洞。她恨他。恨他这种极致的撩拨,又恨他这种极致的冷酷。
但她更恨自己。因为她知道,只要他再打来,她还是会像狗一样接起。
【Day7:最後一根稻草】
第七天。
这是最後一天。明天早上,他就要落地了。
这种「即将见面」的焦躁,比「见不到面」更折磨人。
宋星冉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她把家里收拾了三遍,把自己洗得乾乾净净,甚至特意换上了那条他在录音室里说过「湿了」的丝质裙子(虽然洗乾净了)。
晚上十一点。
电话没有响。
十二点。没有响。
一点。依然安静。
宋星冉慌了。他是不是出事了?还是飞机延误了?还是……他不想理她了?
她握着手机,指尖发白。
终於,在一点半的时候,她忍不住了。
这是七天来,她第一次主动拨通那个号码。
嘟——嘟——
响了两声,接通了。
「喂?」
那边传来沈慕辰的声音。但他似乎不在房间里,背景音很嘈杂,有广播声,有人流声。
「你……你在哪?」宋星冉急切地问。
「机场。」沈慕辰简短地回答,「准备登机。」
「为什麽……不打给我?」她委屈得想哭。
「因为我在等。」
「等什麽?」
「等妳主动。」
沈慕辰的声音穿过嘈杂的背景音,清晰地传过来,「星星,这是第七天。妳终於忍不住了。」
原来又是他的局。
宋星冉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你……明天几点到?」
「早上七点二十。」
「我去接你。」她脱口而出。
「别来。」
「为什麽?」
「因为我怕……」
电话那头,沈慕辰似乎走到了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即将破笼而出的野性,
「我怕见到妳的第一眼,就会忍不住在车上要了妳。」
宋星冉的心脏狂跳。
「我不怕。」她对着手机大声说,「我要去。」
「我要见你。我想见你。现在丶立刻丶马上。」
那边沉默了许久。
久到宋星冉以为讯号断了。
「好。」
沈慕辰终於开口了。这一个字,重得像是一个承诺。
「那就来吧。」
「穿好衣服,站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还有……」
「准备好妳的手。」
「因为这次,我不会再只是『看』着妳了。」
电话挂断。
宋星冉看着慢慢暗下去的萤幕,窗外又开始下起了小雨。
但这一次,她不再觉得冷了。
因为她知道,那个能点燃她的火种,正在以每小时九百公里的速度,向她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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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姬小语:要开车了吗?不,老狐狸憋死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