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大会那场闹剧一散,刘红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跟着垂头丧气的王经理和大德信诚团队出了会议室,回到他们的车上。
一路上,没人跟她说话,车里压抑的气氛让刘红感觉自己的神经有些受不了。
王经理的脸黑得像锅底,几次想开口骂人,可他又硬生生忍住了。
只是那喘粗气的声音,听得刘红心里一阵阵打鼓。
果然,一回到事务所,王经理就指着刘红的鼻子,让她“立刻滚去周总办公室!”
周总,就是周正宏,他们的直属大主管,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但发起火来能把房顶掀了。
刘红战战兢兢地推开周正宏办公室的门,里面烟雾缭绕。
周正宏没坐在他那张大班椅后面,而是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手里夹着根烟,烟灰积了老长一截。
“周总……”刘红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周正宏猛地转过身,把烟头狠狠摁在烟灰缸里,那力道,像是要把缸子摁穿。
他几步走到刘红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刘红,你他妈今天干的好事!
你知道力冠对我们多重要吗?啊?
你知道我们今天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吗?”
他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当着所有股东的面,泄露客户资料,打翻水杯,操作失误!
我们大德信诚几十年攒下来的专业招牌,今天让你一个人给砸了个稀巴烂!
力冠那边已经打电话来问责了!
话里话外,以后合作要看我们‘表现’!
表现个屁,有你这颗老鼠屎,我们还表现什么?”
刘红被他骂得抬不起头,眼泪早就控制不住地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她想解释,想道歉,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
“哭?你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周正宏越说越气,“我告诉你,刘红,你被开除了!
不止开除,我还要在行业里发通告,让你在江州,不,在省内会计圈都混不下去!
我们必须给力冠一个交代!”
“开除……封杀……”刘红听到这几个字,感觉天都塌了。
她好不容易考下CPA,好不容易进了大德信诚,在工作上她一直都是很努力的。
今天这个会议对她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眼看就要熬出头……可是现在这一切,全完了!
极度的恐惧和委屈一下子冲垮了她的理智,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她“扑通”一声给主管跪下了。
哭着喊道:“周总,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您听我解释……我、我是因为……因为那个陈志!
他是……他是我前夫啊!”
“什么?”周正宏猛地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真的!他是我前夫!我们去年离的婚!”刘红一把鼻涕一把泪,语无伦次地诉说起来,“那时候他失业,欠了一屁股债,我实在过不下去了才离的……
可谁能想到,这才一年,一年啊,他就成了什么大老板。
还坐在那里跟力冠的翟总对着干!
一看见他我脑子就懵了,全乱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吓到了,被刺激到了啊周总!”
她本以为说出这个“苦衷”,能换来一点理解和从轻发落。
没想到,周正宏听完,愣了几秒,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难看。
甚至变得有些狰狞。
他猛地一拍桌子:“放你娘的狗屁!前夫?我看你是余情未了吧!
你是不是看他现在发达了,旧情难忘,故意在会议上搞砸,好暗中帮你那前夫一把,让他赢了力冠?
刘红啊刘红,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深,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没有!周总,我真的没有!我恨他还来不及!”刘红被这突如其来的污蔑惊呆了,拼命摇头,“我跟他早就成仇人了!
离了婚以后,我看他好像有点钱,我还……我还举报过他!
我报警说他床垫子底下藏了一百万是非法所得!
我还找过他老家的二叔、表叔,一起想办法对付他!
我怎么可能帮他?我巴不得他倒霉!
我今天是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那儿,还那么……那么……”
她为了自证清白,慌不择言,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都抖落了出来。
周正宏听着,脸上的怒气渐渐被一种古怪的、若有所思的神色取代。
他慢慢坐回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确定……你跟陈志,是仇人?真不是你故意这样做的?”他又确认了一遍。
“千真万确!周总,我发誓!要是我有一句假话,让我出门就被车撞死!”刘红指天画地的赌咒发誓。
周正宏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脸上居然挤出了一丝极其难看的笑容。
他拿起内线电话:“钱总,您现在有空吗?
有件……挺有意思的事,得跟您汇报一下。
可能关系到我们怎么跟力冠那边交代。”
挂了电话,他冲刘红一抬下巴:“走,去钱总办公室说。
把你刚才那些话,原原本本,再跟钱总说一遍。”
刘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膝盖还有点软,眼泪胡乱抹了把,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大德信诚的老板钱永丰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头。
比周正宏那间大得多,也气派多了。
红木的大书柜顶到天花板,里面塞满了各种精装书和文件盒,看着就让人有一种心生敬畏的感觉。
钱永丰本人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正泡着茶,茶香袅袅的,此时的他一脸寒霜。
周正宏带着刘红敲门进来,简明扼要的把刘红那点“前夫恩怨”跟钱总叙述了一遍。
重点强调了“举报过陈志”、“找过亲戚对付他”、“离婚后俩人已经成了仇人”这几点。
钱永丰一边听,一边慢悠悠地洗着茶杯,眼皮都没怎么抬。
等周正宏说完了,他才端起小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说:“小刘啊,照你这么说,你跟你的那个前夫陈志,仇恨很深啊?”
“深!钱总,深得很!”刘红忙不迭地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我巴不得他倒霉呢!
只要一看见他过得好,我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那你今天在会上,是真慌了神,不是故意的?”钱永丰又问,眼睛从镜片后面瞄了她一眼。
“真不是故意的!钱总,周总,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刘红立马指天发誓,“我当时……我当时就是懵了。
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能坐那儿……
因为在我看来这根本不可能啊。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是个失业加债务暴雷的倒霉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