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脚下调转方向,估算着他们会碰头的位置,掌心的匕首寒光乍显。
脚步声越压越轻,他停在直角路口,右脚后撤半步,知道墙壁另一面绝对有人。
就在他握紧匕首准备先发制人时,一道熟悉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毫无情绪地叫出他的名字。
“沈时然。”
“好巧,大半夜的,准备上哪儿去?”
陈瑾佟半边身体藏在阴影里,半边被路灯渡上昏黄朦胧的轮廓。他双手抱胸靠在墙角,视线锁定住沈时然收回去的匕首,又微微站直,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
沈时然站在光线死角,看不清表情:“你跟踪我?”
“都在这遇上了,我说我路过你也不能信啊。”陈瑾佟从光下走出来,“说吧,整天在岛上神出鬼没的,又大半夜不睡觉,拎把刀要去哪?”
沈时然他走出来的瞬间就隐去眼底的戒备,换上往常那般温顺的表情:“又没有人规定大半夜不能出门,我就是出来逛逛。”
“拿把刀出来逛?”陈瑾佟罕见没跟他扯皮,给他让出一条道,“那走呗,反正我也没事,你不说我就一直跟着你。从现在开始你每次出门扭头就能在后面看到我,我不介意没事的时候陪你玩一些猫鼠游戏。”
他越是不说,陈瑾佟就越是要知道。
沈时然跟他僵持了好几分钟,他知道陈瑾佟的性格,这些话能说出来就一定做得到。
陈瑾佟也没催他,他看到沈时然眼里涌现出许多自己看不懂的情绪,但没等他细想,沈时然就说:“我要进山里。”
“山里?”陈瑾佟愣住片刻,被突如其来的回答打得措手不及,“去山里干什么,之前那老板不是说后山不允许擅自进入吗?”
沈时然上前几步,歪着头慢慢凑近他,这是一个很危险的社交距离:“你好像十万个为什么啊。”
“但你不是十万个百科全书。”陈瑾佟被他呼吸撩拨到后退一步,知道他这态度就是不打算继续说了,“你白天不能去吗?非要深更半夜。”
“白天附近人多,不方便。”
陈瑾佟望着后山那阴沉沉的压迫感,有股强烈的不安从心底炸开,还是在他走前眼一闭心一横拉住他:“那我跟你去。”
这下轮到沈时然也愣住了。
“作为在岛上唯一跟你有交集的人,你要是干点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肯定会连累到我的,我当然要跟过去看看。”陈瑾佟说。
沈时然沉默了良久,意外的没有拒绝他,只是冲笑笑:“那如果遇到什么倒霉事,你不要怪我。不过真有什么事,我也绝对不会连累到你的。”
他今晚穿着打扮很简单,蓝白渐变的宽松衬衫扎在黑色工装裤里,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装饰,却也给人一种可怜巴巴又很纯然无害的错觉。
陈瑾佟还没从刚才那句话里回味过来,无所谓地耸耸肩:“跟你在一起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倒霉了。”
他跟沈时然运气都不错,但撞在一起就正正得负了,霉神从天而降,不偏不倚非要砸在他们头上。
比如好不容易安排好旅行计划,原本晴朗的天就开始下雨。比如花了大价钱抢到博物馆门票,结果第二天博物馆限免了。又比如在景区排长队买鸭脖,排了一个小时发现是女厕所,还要被人骂死变态……
“喏。”沈时然掏出一把军刀给他,陈瑾佟把玩着这个小家伙,没当回事,看到他光秃秃的耳垂又问,“不是给你买了耳钉吗?”
沈时然从兜里掏出巴掌大的封口袋,袋子内侧垫了软布,一看就是认真收好的:“在这里。”
陈瑾佟承认有股麻烦的情绪又让他对前任心软了,他从袋子里取出两枚耳钉:“头伸过来。”
沈时然搓了搓衣摆,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停在他让停的位置,开口的语气不自觉跟一年前的重合:“干嘛?”
陈瑾佟眉峰微挑,好吧,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个把爽感定位在臣服和被臣服临界点的人,确实很受用沈时然这种程度的顺从。
他会默认为这是对他的赔礼道歉。
往前走了一步,俩人差不多的身高让他不需要弯腰或者抬头就能摸上沈时然的耳垂。
路灯的光线会被挡住,陈瑾佟还补了手机手电筒。
沈时然的耳洞明显是戴一阵歇一阵,但他低估了身体惊人的愈合能力,已经隐约有要合上的迹象。
陈瑾佟把耳钉压了上去:“可能会疼。”
“没事,你戳吧。”沈时然不着痕迹地抓住他的小臂,耳垂被拉着往下拽,微凉的触感穿过皮肤,但指腹的温热又很巧妙地中和掉这阵凉意。
陈瑾佟的五官锐利俊朗,棱角分明,跟沈时然是截然相反的面相。极具攻击性,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偏偏他手上动作很轻。
沈时然无意识盯着他看,连耳钉已经戴好了都没察觉。
专业穿孔师上手都要叫两声的人现在反倒安静了。
陈瑾佟收回手:“戴着就别摘了,想起来的时候喷点酒精转转,不然合上了浪费二百块钱。”
陈瑾佟跟他隔开距离,压下心里怪异的情愫。邓迟打舌钉的时候他也帮忙戴过,但完全不会有现在这种不清不白让他烦躁的感觉。
沈时然揉了揉耳垂:“我当时都说二百贵了你又没理我。”
“你什么时候说了?”陈瑾佟没反应过来。
“你把我摁椅子上的时候我不是给你使眼色了吗?”
陈瑾佟回忆了下,好像确实有这回事:“我怎么知道你挤眉弄眼的是在干嘛,我寻思你眼睛痒呢。”
从这里到后山还有一段距离,陈瑾佟跟他刷了共享电动车沿小路开去后山。刚停下车他就觉得心里发怵,但眼看沈时然钻进去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手电筒的光最多照亮前面几步路,树影重重,随便踩到枯枝的“咔嚓”声都能惊起他浑身鸡皮疙瘩。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他从进来开始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本来想问沈时然那时候为什么要去找辛左,可沈时然都没对他刨根问底,他也拉不下这个脸去主动问。
真是疯了……陈瑾佟走都走了大半天才想起来骂自己,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就敢大半夜跟沈时然上山。
他分不清周围方向,但也能隐约察觉到他们在逐渐靠近深山。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沈时然就已经跟他拉开身位。
“怎么了?”沈时然倒回来等他。
陈瑾佟拽着树干借力,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沈时然似乎对这片区域很熟悉,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熟悉。
“我总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陈瑾佟说。
沈时然神情猛地一愣,垂在两侧的指尖也轻微颤抖:“……山上树丛都长得差不多,可能爬过类似的吧。”
在静谧环境里,避嫌心理让陈瑾佟说话声音都压低了许多:“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