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碴溅到自己身上疼了一下，周围人大叫着避开。
唯有程阅坐在他身边纹丝不动，平日里那双温润的浅褐色眼眸总带着笑意，如今带着歉意注视他。
魏予筝要承认自己是个胆子不大也凶恶不起来的人，更擅长狐假虎威。没有尹封在身边时，他一直活得小心翼翼，争取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麻烦别人。
所以当他用这辈子最大的骨气，最硬的腔调大声质问：“程阅，你他妈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换来的只有程阅重复的一句“对不起”。
那一刻，魏予筝还挺气馁的。
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对不起，难道还是为不再喜欢男人了而抱歉不成？
太他妈好笑了。
他也是个笑话。
魏予筝怒不可遏，但要他真打人，他又做不出。
啤酒瓶碎掉一地的玻璃碴子，他好想跟每个被吓到的人说对不起。啤酒流进掌心里变成黏糊糊的一滩，魏予筝心里挺难过，但还要强装着没事人一样，低着头不去看程阅了，说：“那怎么办，咱俩分手吧。”
程阅说好，酒钱我付，赔偿我出。
魏予筝好尴尬，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可自己已经失去男朋友，不能再失去金钱，于是很没出息地说：“额……好吧。”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快速朝周围扫一眼，把目标锁定在离自己最近的倒霉鬼身上，上去一把拽住对方的领子。
肖凯都快要吓死了，听到魏予筝威胁：“这事不许往外说听见没？”
肖凯慌不择路地点头，张了张嘴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魏予筝忽然抬起眼来。
酒吧昏暗，几束舞池的灯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他眼眸里骤起的波光藏在暗处，只有近距离才能发现。
*
事到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很丢人。
魏予筝非常恼怒，虽然醉酒断片没有了记忆，但他在墙壁上刻下“程阅去死”时一定充满了真情实感。
去他妈的双性恋，操他的整个地球村。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其中也包括尹封。
他妈的，自己都失恋了，这人怎么还想着去联谊？！
可给前男友说好话的人是他，没有跟尹封讲实情的也是他。
魏予筝的愤怒无处发泄，又想起肖凯这个大喇叭，于是把怒气转移，开始给对方发消息：【小贼！！你不守信用！！！】
肖凯回复得很快：【你终于上线了，我和云瑶都要去你家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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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点没啊？】
魏予筝：【不许转移话题！！！为什么告诉尹封！！！】
肖凯：【？？？】
虽然没有前因后果，肖凯还是快速反应过来。
【我没说】
三个字，把魏予筝看愣住。
魏予筝：【你放屁】
肖凯：【？？？我没有】
魏予筝直接打过去语音电话，张口就是：“你没说，尹封怎么会直接把车开进我家？”
“啊？”肖凯的语气也充满惊愕，语气老实巴交，“我不知道啊，真没说，我和尹封挺久没联系了……”
魏予筝没吭声，心里既纳闷又郁结，最终闷闷地问，“他奶奶个腿的，那是谁说的？”
*
赵景天一连打了两个喷嚏，说这包厢的空调有点冷，能不能调高一点。
一旁的人打趣说：“就你事多，你看人尹封就没这么多事。”
赵景天心想，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姑奶奶。
下午酒吧人不多，他们又和老板很熟了，轻易就订到最大的包厢。
周围的男男女女们话题都聊了几轮，赵景天却联系不上尹封，更别提见到人影。
“他到底还来不来了？”穿着深红色短衫和黑纱半身裙的女生长发披肩，姣好的面容冻上一层霜，眉宇间写满不耐和难以置信。
向来只有别人等她的份儿，哪里有人会让自己等。
“来是肯定会来……”赵景天拖长了后半句话，“但不知道什么时候。”
“要不想来也可以不来。”女生双手抱臂，不悦的神情更加明显，细描过的眉毛几乎要飞扬起来。
赵景天也很无奈，说行，我再问问他，说完按开手机屏幕飞快地打字。
他其实也很心烦。尹封向来是这种怪脾气，没准下一秒真的能告诉他自己不来了，就算爽约也不会有丝毫愧疚感。
要不是那张脸的确是块敲门砖，放在这些十几二十岁活力旺盛的年轻女孩身上，有足够的吸引力，赵景天根本不想把尹封叫过来。
偏偏这次是尹封主动说要加入。
因为魏予筝。
*
在北市的这几年，赵景天别的没学会，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常年混迹在这附近的酒吧夜店，熟人不少，都不用他自己费心打听，八卦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出事当天晚上，赵景天十几个微信群里都在聊天，聊着聊着随口提了一嘴，说有对同性恋在某某酒吧里大闹一场。
有人@他，说其中一个主角瞅着眼熟，好像和赵景天他们一起喝过酒。
赵景天第一个想到的人都不是魏予筝，而是尹封。
前年那起骗婚gay校园持刀事件上了当地新闻。为此尹封他们学校都在传，尹封之所以看上去那么冷漠，是因为他实际是个gay，还喜欢年龄大的。
赵景天听说时险些笑出声来，心想，这不扯淡吗，尹封哪是什么同性恋，他纯反社会人格好不好。
哪怕认识这么多年了，他有时候看尹封的眼神还是会发怵。
赵景天把这事当个笑话看，结果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先没了。
因为群里描述的另外一个人的体貌特征，很像他从高中起就不咋待见的某个人。
可事情总不会这么巧吧？赵景天当晚也没多想，第二天醒来刷牙的时候又想起来，还是问了尹封一嘴。
【魏予筝和程阅分手了？】
那是赵景天近两年来第一次，如此快速地接到尹封的回电。
但电话里自己一问三不知，最终二人双双沉默了。
好一会儿，尹封说：“稍等，我去确认一下。”
魏予筝消息不回、电话打不通。
赵景天越来越觉得有可能，开始向那天在酒吧的人打听，大部分人讲得都太不靠谱，什么出轨啦另觅新欢啦第三者就在现场啦。
赵景天本来就对程阅有偏见，这么一看更是不得了，觉得哪个说的都对。
但很难筛选出靠谱的答案。
赵景天干脆一拍手，隔天一早就在电话里和尹封说：“明天正好有场有个酒局要我主持，到时候我把这些人都叫上问问呗。”
尹封说：“我可以去吗？”
赵景天一愣，没想到尹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