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热度如同火炉一般,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连呼吸都困难,渐渐便不再多话了。
从未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哪怕是小时候睡在同一个单人床上,不停打把式的那个人也是魏予筝。尹封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躺好,半夜里被忽然横出来的一只手拍到脸上,便睁开眼,把小孩子细嫩的手臂从自己身上移开。
他自己也是个孩子,却很少耍小孩子脾气。
魏予筝不愿意承认自己睡姿不好,每每起床发现被子掉到地上,都是火速捞起来,看尹封还闭着眼,又火速横铺在两个人身上,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他如此装模作样了好几年,直到单人床再躺不下两个日益窜高的男孩的身体,尹封也从未揭穿他,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睡眠浅,只要魏予筝一起身就会醒。
尹封一直安安静静,不如何闹脾气。
却在今天这个下雨的夜晚,在两人都成年后的如今,忽然将无数个猛然惊醒的夜晚拖拽出来,施加在魏予筝身上。
那沉甸甸的重量,像一块硬烙的铁,在日与夜的反复敲打中变作一个铁笼、一道枷锁、一副手铐。
尹封从不像其他小孩那样,渴望得到大人的爱,喜欢和父母互动,会对外界的声音产生新奇的反应——那些都是魏予筝会做的事,甚至在更小的时候,他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安慰毯,每个晚上都要抱着毯子睡觉。
后来那毯子旧了破了,家里没人能补,魏父没有过问魏予筝就把它扔了。没有毯子的每个夜晚都很难熬,再没有东西可以抚平他的不安,乃至于长大以后的睡梦里他依旧要伸手寻找那条毯子,寻求温暖。
而尹封从不需要。
小孩子的呼吸轻薄又绵长,尹封会在那些被不慎拍醒的夜里,侧过脸去观察睡在自己一旁的小小的玩伴。
魏予筝的睫毛很长,是卷翘的,脸很软,会在枕头上挤出肉肉的一小坨,睡觉时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排齐整的牙齿,有时候会有一角缺漏。因为他们都在长身体,乳牙掉了会长出更健康的新牙。
那些静谧的无人打搅的夜晚里,只有魏予筝和他。
他只有一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魏予筝就是他的安慰毯。
不用他刻意去找,就会主动出现,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
半夜雨声渐渐小了,魏予筝在逐渐宁静下来的夜晚里悄然翻了个身。
尹封睡着了,就在他的床上。
这是自十八岁之后两个人又一次同床共寝。
魏予筝不知道程阅到底发了什么消息给他,尹封一直不肯讲。后面把手机拿回来,程阅已经不在他的好友列表里。
魏予筝虽然嘴里嘟囔着“你这是侵犯人权”,但看尹封的状态也没再说什么其他的重话。
对于一直以来待他好的人,他向来轻飘飘地,发不起真正的脾气。
尹封安静下来不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很英俊。
其实他闭着眼睛,眉目和刘伏苓十分相像,睁开那双漆黑寂静的眼睛,一切才变得不一样。那种淡漠的非人的气质很迷人,小时候是遭人惧怕的,长大了却有很多人痴迷神秘莫测的氛围,秉持着好奇心想要靠近。
大部分人口中对尹封的喜欢,一方面是出于颜值,另一方面是幻想有一天能够撬动他冷硬的外壳,那该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壮举。
可是从没有人真正做到过。
也是尹封藏得太好了,连魏予筝都差点被他骗了过去,还以为自己发小社会化的很成功。
上了大学以后受欢迎的程度更上一层楼,也顺利交到了女朋友。魏予筝以为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妈的,国家都只进行九年义务教育,他和尹封捆绑得实在够久。
本以为能借着谈恋爱,一点点改变两人过于紧密的状态。
就像云瑶说的,作为朋友,他们的相处明显是“不正常”的,魏予筝其实很清楚,那是很多年前自己闯下的祸。
在他尽心尽力将生活常识灌输给对方的同时,在他恶作剧,让对方效仿着自己做各种搞怪表情的时候,在他、在他出言挽留尹封,他们一起去同一所高中……在无数的瞬间里,魏予筝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不想一个人,他也十分地害怕分别,他一个人会很寂寞。
可是上了大学,去到更大的城市,魏予筝发现事情不该是这么发展。
我们不能只有彼此。
是他做错了。
小孩子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孩子只要此刻,要快乐、要玩伴,要一张能够挤下两个人的单人床就够了。
可是他们都长大了。
长大意味着从前的一切可以是不变的,而我们变了,床还是那张单人床,再也睡不下两个成年的男性。
我和你,是分开的两个人,“我们”太亲密了,朋友间要有距离感。
于是他先是拿回了钥匙,而后在寒假里搬走了自己在尹封家留下的东西,暑假还没来临前和程阅约好了去旅行,为此,还跟尹封吵了一架。
“他是故意的。”尹封语气冷静地说,“他知道你每个假期初都会回青港,还非要在这个时间点约你。”
“他是故意的。”他又强调一遍。
魏予筝有些头疼地说:“等我回来了再去看望阿姨也是一样的,阿姨一定也能理解……”
“那你去跟她说,说你为了别人不回去了。”尹封的语调未变,称不上咄咄逼人,也没起伏的情绪,但就是这点让人生气,他眼神里充满不理解以及冷漠。
魏予筝忽然有些生气了,心想其实你从来没变对不对,对于你来说,我的事情不重要,都该为你让行,可他妈的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啊!总有一天你会交女朋友,难道你女朋友进了家门我也还是要回去住吗?这不荒谬吗!
可又知道和尹封说不通这些,他只能放下身段,双手合十在眼前拜了拜,“那怎么办,我都跟他讲好了的,上一次人家约我我就没去……”
“魏予筝,他是故意的。”
在尹封像个程序坏了的复读机一样,第三遍说出这句话,魏予筝也止不住恼火,干脆甩了一句,“那是我男朋友,你要是真看他不顺眼,咱俩以后少联系吧!”
……
应该有更温和的方式,是他太急切了。
魏予筝也不过才二十出头,人生还有很长一段路没有走,在慌乱中口不择言,说完他就后悔了。
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完美地解开这道死结呢?网?阯?发?布?页????????????n???????????????ō?м
魏予筝小心翼翼地绕开了所有的障碍,想要给两个人一个完美的解答,却被尹封一剪子下去,全部剪断了。
朋友可以不做,竹马可以不当,恋人的位置刚刚好空着,他来。
*
直到熄灯尹封都不肯放过他,强迫魏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