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既如此……”老管事袖口闪过一点银光,一把匕首从袖中悄悄滑落。
四周太黑了,黑到红二压根没注意那点银色的光亮。
偏在此时,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顶部冲下,将老管事后面的话给补全了,“上人命令,红二必死!”
老管事被这话惊了一下,没听上面说执行命令的还有别人啊!
然后他就看见黑衣人从天而降,剑鞘正好敲在他的手腕上,露出一半的匕首随之被甩了出去,与远处的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略有刺耳的动静。
三人的视线有那么一瞬全部落在了那把匕首上面。
红二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最起码一看这情况就明白过来,如今这刹盟里只剩一位上人,白日里两人还见过面,定是出了什么纰漏来杀人灭口的。
他转头就跑。
黑衣人看向老管事,大声质问:“发什么愣呢,若是让人跑了,看你如何向上人交代!”
老管事本就心里发懵,听到对方这么说,本能将人当成了同类,顾不得掉落在地的匕首,赤手空拳就向红二袭去。
黑衣人一掌敲在老管事后脑上,直接将人敲晕,这才向红二追去。
密道里静悄悄的,红二一开始还能听见他与凶手追逐的脚步声,可渐渐的,心跳声越来越大,直至大到让他除了心跳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
他有声无力的求救着,可四周安静的连鬼影都没一个。
红二渐渐绝望,直到前方突然多了一道光亮。
“这里。”
有人说道。
红二眼里出现袭击,随着那声音猛然右转,然后被一股大力扯进一间不算宽敞的暗室。
门被重新关上,将杀意悉数挡在外面。
这暗室里只亮了一盏烛灯,光芒昏暗,但能看清将他拉进来的是一位带着帷帽的姑娘,是白日里问话的那个。
红二松了口气,“是……是你啊。”
林清其实早就等在这了,不过此时却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红二一颗心陡然悬起,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才舒出一口气,看向林清,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密道复杂,我一时走神不慎与恩师走散,就在寻路时听见高答与人说话,说是要杀你灭口。”林清幽幽叹气,“风堂主蒙受不白之冤,如果你这个证人死了,就是真正的死无对证了,所以我想着是否能把你救下来。”
红二不敢去看林清,“这……这……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林清漫步走到暗室内唯一一套桌椅前坐下,“不,你说谎了。
你连含香螺出现的时间都记差了,运粮的队伍明明是年底启程,含香螺繁殖的时间却在每年五月前后。”
红二一愣,心虚的撇开眼,“当时九死一生,许是我记差了,不过是个螺罢了,记错又能如何。”
林清笑笑,“运粮队是在年底十三启程,抵达海城是在年初,可对?”
红二点头,“不错,正好除夕那夜到的,我们还在海城王家吃了年夜饭呢。”
林清道:“去时十七天,回来十六天,对吗?”
红二理所当然道:“对啊,海城不近,一来一回可不得这么多天。”
林清似笑非笑,“那装卸货物的时间呢?”
粮食和食盐各有百石,以现在的人力来算,怎么也得两天功夫才能完成货物装卸。
若是再扣掉两天,那么从海城回到刹盟的时间就只剩下十四天。
红二脸上刚刚扬起的得意霎时间僵在了脸上。
林清隔着帷帽的纱幔睨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演技拙劣的戏子,“出发一日便已事发,就算你躲藏及时,从头到尾躲过所有伤害,无伤无病。
但南境城镇距离遥远,你从野牛岭抵达下一个城镇村庄,至少也需要百八十里的路程。
你没有马匹借力,只凭腿脚,至少需要两日时间。”
林清看着红二的脸色愈加难看,轻轻一笑,笑声中多了些许戏谑,“就算你运气好,一路无病无难,也没有被那些贼人发现踪迹,正好在镇上买到马匹,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刹盟,你觉得这个时间会是多少?”
红二算不出来,但他清楚就算一切都在理想状态,也绝不是十四天能够办到的。
他浑身肌肉紧绷,额头流下斗大的汗滴,双眼紧紧盯着林清,脑子快速思索着,却根本想不到辩驳的地方。
林清也不介意,接着说道:“按照你的陈述,最大的错处便是时间,即便在全部理想的状态下,你也无法在正月十六赶回这里,所以你的证词不说全部,至少有九成是错误的。”
“不如我给你个说法,你看如何?”林清换了姿势,左腿轻轻搭在右腿上,手肘放在桌面,手背自然的抵在侧脸上,“你是凶手亲自安排的证人,你存在的目的就是将凶手的头衔栽赃到青龙堂堂主风北辰的头上。
你的名字是凶手补在名册上的,你根本就没去海城,而是躲在距离刹盟不远的位置,将那些所谓的证词背诵下来,等待主人的命令,然后从暗处走出来,将一切说出来。
我想这其中应该是有变故的,比如你享福这么久,有些日期已经记不清了。”
“你……你……”红二浑身发颤,胸口快速的起伏着,仿佛慢上一点就要窒息一般。
“你是想说我没有证据?”林清笑笑,“墨迹干涸的时间不同,褪色程度也是不同,柳先生已经查过名册,足以证明你的名字是后补上去的。
当然证据不止如此,还有你骑回来的那匹马……”
“你不必说了!”红二咬着牙,气息更加紊乱,恨不能捂住耳朵,本以为句句斟酌的证词足以骗过所有人,不成想竟是这般漏洞百出!
这姑娘说的简直就像是亲眼见过一般,证据确凿,漏洞明显,他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你急什么,我是想说你那匹马啊……”林清似笑非笑,“没看出什么问题,左右这南境里所谓的壮马也弱的跟软脚虾似的。”
“你耍我!”红二双目赤红,眼里流露出杀意,若只是这么一个小姑娘,他也未必不能将人弄死。
他早已在外面藏好了一批金银,等躲过这波追杀他就远走高飞,到时天下之大,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林清难得诚实的点了点头,很是干脆的承认,就是耍了又能怎么样。
红二的手摸出藏在裤脚的匕首,微微俯下身体,瞳孔紧紧注视着对方的动作,“小姑娘,你这么聪明,可聪明的人都活不长久,你说是也不是?”
“既是聪明人,若连条后路都不留又如何称得上聪明人呢。”林清取来一旁早就备好的纸笔,将红二作为伪证的证词一一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