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顽童上课的夫子一般。
又过了一会,纪太医方才察觉到什么,一抬头就看见了林清和她身后的裴绍光等人。
还不等林清开口,纪太医的脸便先黑了,将手中的笔往笔架上用力一拍,“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还来做甚!”
如今敢给林清脸色的还真不多见,林清挑了挑眉,不觉得这位纪太医会不认识她这张脸,那就是真不怕死了。
对于真正的忠勇之士,林清会给予尊敬,但她本能觉得这个纪太医并不是那样的人。
看着目光清正,可针对上她这张脸时,目光却更多落在她的官袍上,又或者身后的裴绍光和许清商脸上。
林清并不戳破,若与案情无关,谁还没点见不得光的小秘密。
“问是问过了,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还得请纪太医解释一番。”她缓步走入室内,四处看了看。
这间屋子虽说不大,却也是个小套间,里面有休息的床铺,外间一面临窗,另一边则是书架。
屋子角落也有一套桌椅,林清却没坐,转而来到书架前站下。
偏在这时,纪太医猛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紧紧盯着林清,右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微露!
裴绍光等人原本站在门外,看见纪太医突然失态,皆是神情一变,立即冲入室内护在林清身前。
角落的炭盆里发出啪的一声,一块火红的木炭碎成两截,声音不大,却让纪太医骤然回神,一甩袖子,来到另一边待客的椅子上端正坐下,“还有什么要问的,快些,我马上还要去看病人。”
林清摆了摆手让几人离开,并不急着开口,视线却扫过旁边整排的书架,有将近半数摆放着各式医学典籍,剩下的则是一册又一册的脉案。
她并不焦急,只是随意的摆弄着那一册册脉案,“如今宫中主子没几位,倒看不出纪太医竟这样忙碌,连脉案都攒了这么多?”
纪太医紧紧盯着林清的动作,冷声道:“那些脉案大部分都是我恩师传下的,本该封存,只是我不舍得,方才私自留下。我知此事不合规矩,但若要罚,自有院正,有陛下,轮不到昭国公来管太医院的事情!”
“纪太医说的是,是我多管闲事了。”林清将手中的脉案放回原位,走到纪太医对面坐下,“那便来说说翠娥的事情吧。”
纪太医再次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找我看病的宫人多了,翠娥不过其中一个,我给他们看病可没分什么娥不娥的。”
“都说纪太医医者仁心,今日一见却是如此。”林清端详了纪太医几眼,而后叠起腿,靠在椅背上。
纪太医却只抬了抬眼皮,“也不过是对得起良心罢了,当不得昭国公这声夸。”
林清轻笑一声,“所以为翠娥指活路也是纪太医的‘良心’?”
纪太医却微微色变,“昭国公这是何意?”
“便如纪太医所说,找纪太医看病的宫人何其之多,翠娥不过是其中一个。
她或许很是可怜,可这皇宫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便是可怜人。
偏偏你纪太医便动了恻隐之心,唯独给她指条活路。
你觉得吴德海会救她?你就不怕吴德海活剐了你?”
林清说着,眼皮微微下垂,仍带笑意,却冷的像是淬了冰,“还是说你当时已经知晓杨昭与吴德海在一起,你的目的并非吴德海,而是杨昭?”
“我……”纪太医不知何时已经泛起寒意,林清的话像是一根又一根金针,不断扎在他的身上,不疼,却仿佛刺破了他的胆,让他本能想要退缩,不敢去看林清的目光。
但心里又仿佛窝了一口气,憋得他难受,他猛地抬起头想要解释,却刚刚说出一个字便被林清给打断了。
“纪太医也知杨统领被诬告了吧?”林清的声音很柔和,“纪太医怕还不知,我们在杨昭的房里找到一封通敌密信,那密信就藏在杨统领的衣服里。”
纪太医傻眼了。
他忽的明白为什么这帮人揪着翠娥不放了,能悄无声息动杨统领衣服而不被发现的人不多,翠娥是其中一个。
而让翠娥能够待在杨昭身边的原因,也有他的一份。林清没直接把他押入司狱再问,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刚刚那股正气好像顷刻间消散了,纪太医只觉身上的骨头都软了两分,倒也能继续挺着,可一对上林清颇有深意的神情,只觉自己即便能挺下去,也早被对方看穿了。
他佝偻下来,那口气松了,脸上也尽是疲惫,“翠娥经常受伤,一开始我给她治病也与旁人一样,不过赊些金疮药一类的便罢。
只是后来她有一病症颇为新奇,便多留了几分心。”
裴绍光与许清商对视一眼,这话他们之前可没听见过。
许清商脸色不大好看,这纪太医是块硬骨头,他也用了些手段才逼人开了口,不想竟还有隐藏,更没想到林清不过几句话竟让这家伙将剩下的事情给吐了出来。
他说不出的憋得慌,就像曾几何时他被林清从一众人中给作为凶手揪出来一样,欣赏之余,又泛起一抹难言的嫉妒。
反倒是顾春听见难得病症时被勾起了好奇心,目光灼灼的看着纪太医。
纪太医缓缓说道:“翠娥食辣便会起食疹,起初我只以为是某种食物,但几经尝试,发现并不局限于任何食物,茱萸,又或是未炒熟的菜品,哪怕只是食案上沾了一点,都会让她长出食疹,她似乎只是惧辣。”
这种事他们这些人中也只有顾春能懂,林清下意识扭头看向顾春,就见顾春已经垂眸思索。
顾春说道:“我曾在民间遇到过类似的病症,就在北边的村庄里,有一农夫食用麦粒便会呕吐。
我初始也以为是食症,可他的脉象与医书记载不符。
几经查证,方才发现那人只是幼时曾被麦饭噎过,险些丧命,自那以后一旦食用麦粒便会呕吐。”
纪太医对顾春倒是脸色缓和了些,“我也曾有此想法,可辣味不似麦粒能遮掩,也无法尝试。”
他再次看向林清,道:“我便是因此病症对翠娥有些关照,后见她常被人欺负,亦是心生怜悯,可我也不过是个大夫,无权无势,帮不上什么。
直到那日她伤了腿,我过去为她正骨,就在路上听见有人说起吴公公与杨统领待会要外出办差。
他们说杨统领向吴公公要人,说是院子里缺个洒扫的。
我一听便想到了翠娥。”
说到这,纪太医又是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不该开这个口,可翠娥实在可怜,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后来也不知翠娥是怎么做的,倒真让杨统领将她收下了。
后来翠娥就没寻过我,我只以为她过得不错,并未多问,不成想……”
他看了看后面的裴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