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受天魔凝聚的蚀日影响,因而打算留陵空在蚀日外侧压阵,暂且避开与之接触,见机行事。当时陵空答应得不大痛快,但最后也没反对,谢真后来特地留了些神,并没再发现有外物穿过蚀日的迹象。
此刻谢真顿时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有如约在外等待,而是一开始就随他们一起潜了进来。之前计议时表现出的不满,恐怕也是障眼法而已。
至于他先前躲在哪里……只看现在构造他身影的火焰,还有不少是从长明那边游离出来的,似乎已经不用多猜了。
长明收起笑意,肃然看向陵空,虽还未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戒备之意却溢于言表。
谢真也觉得诧异,以往陵空寄托在外物之中时,总有诸多限制,他对自己是一缕残魂的现状也安之若素。可如今看来,他不但能调运长明的真火为己用,甚至能在长明没有察觉的时候借由火焰藏身,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以往显露出来的程度。
“别一副好像上了当的表情。”
陵空瞥了长明一眼,又看向谢真,“你刚体验过天魔的权柄,对这个应该很有体会吧?我要是早让长明知道我尚有余力,他能容得下我和他争夺真火掌控,哪怕只是一部分?”
长明面无表情道:“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
“道理你懂,真到那关头就未必了。”陵空道,“我以为经过你父亲那一遭,你该清楚这排斥威胁的猜忌纯属自然而已。”
长明并没被他激怒,只是审视地看着他。谢真这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前辈连我们两个的耳目也要瞒过,是担心我输给星仪,被他控制?”
“是啊。”陵空爽快地承认了,“我总不能指望长明能对你痛下杀手吧。”
长明的神色不太好看,但到底没和他继续争辩。谢真无奈道:“我们不是没考虑过这情形,万一抵挡不住,我还能以阿花的躯壳作腾挪,回返再战,长明也定会尽他所能。”
陵空两手一摊:“我反正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是你俩。”
“……”
谢真多少体会到了对方那不为外物所动的冷酷决断,虽然也并非不能理解。陵空懒洋洋地拍了拍手,终于说了句好话:“现下尘埃落定,也省得我当这恶人了。你们做得不错,比我想的更好,只不过有个小瑕疵……”
还没等谢真问出口,就见陵空手中摆弄的一缕火焰猛地升腾而起,爆发出惊心动魄的磅礴威势,骤然向他压了过来。
谢真几乎没有反应余地,被激起的剑意已经随着本能疾转,刹那间,月华般的剑光已照彻渊底。这迅捷无伦的一剑斩开了火焰,银光如雪片飞散,在半空中构成了慑人的阵势,而海山的剑尖已经抵到了陵空面前。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谢真在最后一刻遏住了剑势,没有任由战意驱使。他此刻意识到陵空所做的仍然只是试探,但当时对方那汹涌的杀机,迫在眉睫的威胁,以及不曾有丝毫留手的凶险,都做不了一点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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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从未和陵空真正交手过,直到现在他才有所察觉,对方和星仪在某种方面,实在是非常相似。
他默默收了剑,将海山归鞘。此时他周身仍然环绕着赤焰飘舞的屏障,当陵空出手的一瞬间,长明的术法也紧随而至护住了他,只不过他那一剑太快,在双方的火焰相撞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长明一步隔在他和陵空之间,怒道:“他才刚受了伤!”
“我还没说你们呢,大战一场回来,光顾着缠缠绵绵,难道不应该马上试一下他的战力?”
陵空毫无反省之意,理直气壮地呛了回来,“他舍去了剑法的记忆,现下要如何对敌,那升华的真灵在他身上有什么影响,这么要紧的事情你们就不关心一下?”
长明:“那不是要慢慢琢磨?”
“我等不及。”陵空道。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陵空若无其事地转向谢真,说道:“你心中剑意不改,原没什么好关照的,不过没想到你现在还收得住,倒是我小看你。”
谢真刚才确实只差一点就没停住,比起昔日收放自如的纯熟,还是难免锋芒过甚。这也是他担心的地方,以往他凭借千锤百炼下来的经验,对剑势的把握极为精准,即使激战中也能从容应对。现在他一拔剑,有陵空这样强横的敌手制衡,尚且只是勉强收住,换作旁人,对面恐怕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先前暗下决心,在把剑法重新练出个模样之前,不能和人轻易动剑,陵空也显然看出了这一点。听到这里,谢真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陵空又道:“与真灵的牵连,也是你要认真应对的,须得好好用心。”
“天魔升华之后,我们想来已经彻底分别了才是。”谢真奇道。
见陵空伸手捉住半空中一片银光,朝他晃了晃,他解释道:“这是还残留此地的灵气余韵,我如今并不觉得神魂和外物有什么关联,再说真灵不是应当遁去超脱境界,和此世不再牵扯?”
“你以为真灵是用根绳子拴在你头顶的吗?”陵空不客气道,又一指长明,“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他也都是正经修炼自己的血脉天赋,具备真灵的力量,本来也不需要有什么所谓的联系。”
谢真稍一转念就懂了,先前对天魔权柄的争夺,让他以为这样的联系才是常态,实则依照陵空曾经对真灵的形容,如果凤凰真火作为映照于此世的超然威能,天然就能被拥有者运用,那么升华之后的天魔即使不再被他所感知,或许同样把一些力量留在了他身上。
陵空看着他,不再是那样漫不经心的神气,正色对他说:“也许你如今还感受不深,但这份洞彻神魂的力量,凶险尤胜剑锋,伤人亦能伤己,端看你如何掌控。”
谢真郑重道:“必当谨记。”
长明在旁仍然谨慎地盯着他。陵空斜视他道:“怎么,你也想听临别赠言?”
“还有什么遗憾未了,不妨说出来。”长明难得地没跟他较劲。
“那可多了。”陵空道,“你们回去王庭,到禁地里找找我留下的册子,里面有三千六百条我要你们帮我完成的心愿,不急,慢慢来就行。”
长明:“……”
谢真听得是哭笑不得,而陵空已经绕过他们,走到了渊底那一堆闪烁着金砂的淤泥前面。
他低头看着,半晌说了一句:“真难看啊。”
渊底盈着透澈的寂静,即使是在边缘缕缕摇曳、烧灼着虚空的火焰,飘动起来也是悄然无声。
此情此景,多少显得荒谬而怪异,一道虚幻的身影面对着已无生命的残骸,燃烧的光焰映着淤泥中一颗颗尚具形状的金砂,如同星辰遗落。
“你也该承认自己的失败了吧。”陵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