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如指掌。她始终不说林淑芬生病的事,他也只能安静陪着她。
他以前觉得赵诺这种掩耳盗铃的鸵鸟行为有种天真的愚昧、淳朴的可爱。但现在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们已经是如此亲密的关系,赵诺的妈妈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她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他。可是她没有。也许是她太忙没顾得上、也许是她还没有准备好、也许是她心里有别的顾虑……总之,她没有告诉他。
她跟他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深信不疑。他以为最好的朋友至少能无话不谈,但她似乎没有。上次李来鹏的事情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这次林淑芬的事她也没有告诉他。
他感到失望。他不希望他们之间有隔阂。
但当他看到她的时候,他的失望在她面前立刻缴械投降。她嘴上丝毫不提她的痛苦,但她消瘦的肩膀、疲惫的神态、少且浅的睡眠以及不自觉的叹气,都在诉说她的压力和折磨。他觉得她撑得有点苦,他很想帮她承担一点;但他又知道她很倔,有时候骨头又臭又硬。他很心痛她,想抱着她,当他抱着她的时候,他深切地感受到她也是那么的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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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后,赵诺来接周嘉渝。赵诺奇怪周嘉渝出差怎么没有商务接待,周嘉渝说都推了。赵诺难得笑了下,说,怎么我的魅力这么大。周嘉渝说,是啊,又问她想吃什么。赵诺其实不太有胃口,但不想扫周嘉渝的兴,便带他去了一个商场。刚下车,周嘉渝说,这是不是你去年带我来吃饭的地方?赵诺一愣,想起来还真是。
两人找了个不排队的餐厅吃了便餐,散步到江边,周嘉渝发现这条路又是去年同她一起走过的路。他清晰地记得,赵诺指给他看对岸那个震惊全国的保姆案的事发地。一年过去了,对面那个楼的那一块仍旧是黑洞洞的,像一个巨大的豁口。
赵诺双手撑在岸边的栏杆上,江风吹起她的头发,带着夏日的潮湿。
“一年多了,”她忽然说,“上次你来的时间。”
“是,”周嘉渝道,“时间快吧?”
“去年你在这里和我说话的时候,有想过我们的今天吗?”
“没有,你想过吗?”
“完全没有。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问你,是回远江好还是留在木安好。内心十分的迷茫。”
“你现在找到答案了。你回了远江。”
赵诺忽然侧过脸来,开玩笑一般:“如果我又回了木安市,怎么办?也许命中注定我不能离开。”
“怎么忽然说这个?”
“没什么,就随便说说。”她低下头,敷衍地笑了下。
周嘉渝说:“那个时候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现在也是啊,”赵诺道,“现在是最好的朋友。”
“我们说过理想的伴侣是最好的朋友,但没有说过什么才是最好的朋友。”
赵诺一愣:“你说说看。”
“我觉得应该包括三观一致、兴趣相投,还有,”他顿了一下,话里有话,“独立且互助,无话不谈。”
赵诺没有接话。
周嘉渝问:“你觉得呢?”
赵诺方才说:“是的。”
简单两个字,没有延续话题的意思。
周嘉渝凝视她的侧脸,半晌,收回目光,眺望江景。
赵诺说:“周嘉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什么?”
“我妈生病的事。”
周嘉渝没有说话。
“你没有说,但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能感觉得出来。有时候交流不需要语言。就像我和我爸妈之间很多事情一个眼神就懂。其实我和你也一样。”
周嘉渝侧过头:“你说得没错,你我也一样。你没有说,我也能感觉出来。你回木安市这几天,很不对劲。”
赵诺默然低头。
周嘉渝问:“是什么病?”
赵诺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水泥栏杆。
“赵诺。”周嘉渝覆上她的手。
赵诺很聪明,她知道周嘉渝也很聪明。她忽然不想瞒着他了,她从一开始就不想瞒着他,她觉得这样没意思,于是心一狠,像赌博一样,说道:“渐冻症。”又加了句,“你大概都没有听说过。”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说完赵诺的眼泪就下来了。她的眼泪很安静而克制,她没有哭,她只是流泪,就像风将沙吹进了眼睛。她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可下一行立马就流了下来。
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人性不可考验,是什么结果她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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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生死,这压根都不算什么。
她迷蒙着一双泪眼,在周嘉渝脸上寻找答案。
而周嘉渝却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我知道这个病。”
她微微颤抖。
他抱紧了些。
好一阵。
“我们回家吧。”她忽然疲惫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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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赵诺的泪已经干了。她和周嘉渝讲了林淑芬的病情和这几天的经历,周嘉渝提出去看看林淑芬。赵诺拒绝了。
“她不想要太多人知道她生病的事,还叮嘱我不要告诉你。”
“为什么?”
“她担心她的病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我会离开你?”
“我妈这个人心思比较多,特别是现在生病了,想得更多。”赵诺解释。
“我其实可以和你妈妈聊聊,解除她的担心。”
“还是别了吧,”赵诺想了想,说道,“她和我爸本来想瞒着我,结果被我发现了,他们有些猝措手不及;她叫我不要告诉你,我又告诉了你,她可能会生气。再等一段时间吧,等时间久一点,我找个时间和她说。”
周嘉渝不强求:“好。”
“只是和你爸妈安排吃饭的事,又要往后推了。”赵诺说道,“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了远江。”
“这是都是小事。”
“那你怎么和你爸妈交代?会不会显得我家太傲气。”
“我就说我太忙,没时间安排。或者忘了。”
“或许你爸妈暗地里高兴呢,本来就不想和我们家吃饭。”
“说什么呢。”
赵诺笑了笑。
忽然又说:“嘉渝,这个病后面会很麻烦,我已经做好了辛苦的准备,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要是和我在一起,你可能也会很辛苦,你知道吗?”
周嘉渝说:“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担心。这几天我觉睡不好,一方面是我妈的病情,一方面我妈还老跟我说一些人性的负面东西。我也在思考我们的关系。我们都不是二十来岁凭着一腔热血靠爱情就能活着的人了,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想走,或者有更好的选择,我不会拦着你。”
赵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也很坦诚。
周嘉渝也没说话,他沉着气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