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好大一片,是怎么回事?”
“滞留针被摔得蹭歪了,皮下有些出血。”
赵诺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老赵……老赵……”林淑芬在里面叫他。
“我先进去,你去帮我们买两瓶水。”赵岭交代她。
他又支开她。
他们总是支开她。
她妥协地向自动贩卖机走去,她这么听话,是因为她内心其实也不想进去看,因为她不敢看。
等到“咚”一声瓶装矿泉水落地,她才想起给周嘉渝发信息。
赵诺:我今晚不回来了,我在木安市。
等到第二声“咚”落地,她才想起周嘉渝今天也出差了,这会儿不知有没有开完会。
他也好忙的。
赵诺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矿泉水顺着食道一路流到胃里,此刻工作的电话又追了过来。赵诺走到窗边,打起精神处理问题,十分钟后,事情讲完,她忽然觉得精疲力尽。
她疲惫地靠在大理石贴面的墙上,冰冷的寒意一阵阵从身后袭来。
“你还好吗?”
赵诺睁开眼,是许彦卿。
她勉力点了点头。
许彦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又问:
“他为什么没有来?”
赵诺没有回答,直起身:“你怎么来了?”
“上午你爸爸给我发过一个信息,问我在不在木安市。我今天比较忙,没有来得及回,下班后我给你爸爸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你妈妈摔伤了,过来看看。”
“他们总是麻烦你。”
“他们在木安市除了我也不认识别的人。我孤家寡人,也没别的牵挂。”
赵诺没说话,将手里另一瓶水递给许彦卿。
这时赵岭推着林淑芬出来,赵岭瞧见许彦卿,说:“许总,您也过来了。”
“抱歉赵叔叔,”许彦卿迎上前,“我今天工作有些忙,没及时回复。阿姨现在怎么样了?”他瞧见林淑芬的样子,似乎摔得不轻。
“我没事了,我又不重,老头子轻轻一抱就将我送上车了。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他不该大惊小怪地惊动许总。”林淑芬道。
“阿姨您真是客气了,不要这么讲,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赵诺听着他们来回客套,脸上僵硬地笑,心里难受地像是有只毒蜈蚣往肉里钻。
“妈,今天我陪您住医院吧。”她恳求道。
可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工程部的陈向东。
她摁掉,陈向东又打过来。她索性关了静音。
“你回去吧,我陪你妈。”赵岭说,“你回去还有工作的事情要做。你下午出来请假了没?”
赵诺忽然很烦,说:“我是这个部门的主管,我和我自己请假了。”
“你这样说话合适吗?”赵岭看了眼许彦卿。
许彦卿笑着解围:“我们公司不强行要求上班时间,只要工作完成就行。”
林淑芬说:“我累了,我今天要早点休息。赵诺,你送许总回去吧。”
-
赵诺没车送许彦卿,是许彦卿将赵诺送到了小区。
下车的时候,赵诺的肚子非常明显地咕咕叫了声,她有些难堪,许彦卿笑说:“没吃饭?我也还没吃。”抬眼瞧见路边的便利店,“请我吃顿便饭吧。”
在赵诺刚工作的一两年里,许彦卿也是事业的快速上升期,两人出差开会经常顾不上吃饭,很多时候就在这样的便利店随便吃点。她记得许彦卿最爱吃的是咖喱牛肉,她拿了一份,问道:“还是这个吗?”
许彦卿点头。她又给自己拿了一个三明治,然后两瓶饮料。
便利店里没什么人,他们坐在落地窗前的吧台边吃饭。
“今天只有先委屈一下你了,”赵诺说,“回头请你吃好的。”
“你知道你刚说了社畜三大谎言之一吗?”
“什么?”
“社畜三大谎言:下次请你吃饭……还有两大……我忘了。”
赵诺笑起来。
“我没说谎,是真的请你吃好的。本来就应该。”她说。
“嗯,下次吧。今天我也累了,也只想随便吃点。”
“好。”赵诺喝了一口饮料。
她看见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头发有点油了,散乱地耷拉在肩上,人很没有精神。
“我妈发展得有点快。”她垂头说道,“我问了医生,他们瞒了我好多。”
她把手机推过来,上面是她和谭教授的对话。
谭教授:……是的,这个病就是阶段性的,可能昨天还能写字,今天早上起来就忽然不能握笔了。你妈妈的病情入院是算轻的,但是它总会发展,什么时候发展,我们医生说不好。但这两个星期你妈妈的病情确实严重了些,左手感觉到明显的吃力。在医院做倾身测试的时候摔倒过,说明腿部的肌肉也在萎缩。
赵诺:我妈不是还在参与这次的招募诊治吗?这个诊治没有用?还需不需要做肌电图看看?
谭教授:病情确诊后就没必要再做肌电图。我们临床的病疗现在只进行了一期,一共有三期,要三期结束之后才能看到客观的效果。他们同一批进来的,有的确实没有发展、或者发展得很慢很慢,但也有很快走的,你妈妈病房里面那个老李前两天就走了。
赵诺:/双手合十/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赵诺:谭教授,我很想知道我还能为我妈妈做点什么。
谭教授:你是不是经常出差?我看总是你爸爸在照顾她。
赵诺:我目前工作在远江市。
谭教授:那你跑来跑去挺辛苦的。如果条件允许,尽量多陪陪她,不让她总想着这事。情绪和心情对病情发展影响很大。病人很容易背思想包袱,会感到抑郁、绝望,你是她女儿,多疏导她,说些她开心的事情,空闲时间带她转转,总会好一点。
……
许彦卿把手机退还给赵诺。
“我爸妈总是害怕麻烦我,你看今天,我妈摔了,宁愿给你打电话也不告诉我。我说有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他们嘴上会应承,但不会这么做。因为我太远了,说了也没用,说了我也不能像孙悟空那样一个跟斗云就到了。我能感觉到我妈情绪的变化,不光是我妈,还有我爸。他每天面对的都是我妈这个病人,我妈一悲观,他就得抗下所有压力,他的情绪也没法纾解。我有时候在想,我一个人在远江市做什么。他们在这边治疗,我一个人在那边工作生活,我在干嘛啊。我这个女儿真的很不称职。”
许彦卿放下筷子:“……赵诺。”
“师父,我想好了。”赵诺侧过头看着许彦卿,“你上次说的那个职位,还在吗?”
……
两人步行到楼下。
“我明天回去就会和周总讲,希望他可以理解。”赵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