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真相如何(第1/2页)
祁童怎么能不知道江南士绅与倭寇纠缠不清呢?大乾立国二百年,沿海倭乱与太祖年间,海外倭人趁神州战乱初定入寇劫掠的情况早就不同。
而今这海上的倭寇,有七成都是汉人。
浙江巡抚胡显上任一年后,给嘉佑帝上了一封奏折。
“小民好乱者相率入海从倭,凶徒、逸囚、罢吏、黠僧,及衣冠失职书生,不得志群不逞者,皆为矮奸细,为之乡导。”
胡显上任浙江是立了军令状的,但是到任一年后,不得不请罪,沿海倭乱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平定的,如果一味武力镇压,可能倭寇还没平定,只怕倭寇未平,自己先要被朝中那层层叠叠、勾连甚广的“自己人”给掀下马来。
前福建巡抚朱纨,便是血淋淋的先例。他厉行海禁,武力清剿,因株连涉倭士绅过甚,引得朝中闽籍官员群起攻讦,最终在任上悲愤而亡。其临终遗奏上的那句泣血之言,至今仍在朝中流传:“去外洋之盗易,去中国沿海之盗难;去中国沿海之盗易,去中国衣冠之盗——难!难!难!”
祁童的指挥同知虽然有家族荫蔽的成分,但是他也是实打实从地方卫所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福建、浙江的锦衣卫千户所,他都待过,甚至,这两位封疆大吏的奏折,他也都看过。
他之所以不觉得丁敏和忻城侯通倭,自有他的道理。
“贤弟,你有所不知。”
大家都是自己人,他也没有藏着掖着,而且,大家的信息互通有无,那么,解决这个麻烦就能更加容易。
“先说丁敏,他是湖广人士,虽因在南直隶为官十多年而把家小也带到了南京,但是到底根基不在此,他一个外来户,凭什么去‘通倭’?当然,若说他为了钱财或人情,给了某些通倭的人一些方便,睁只眼闭只眼,这倒丝毫不奇。”
王干炬点头,从常理来说,祁童这个说法是说得过去的,但是这世上的事,总有人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并不能完全消除丁敏通倭的可能。
“至于忻城侯,贤弟,你出身寒微,不知勋贵圈子里这些掌故,这也不怪你。”祁童说到这个,脸色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崇敬:“你可知道,忻城侯的曾祖、祖父、父亲,三代男丁,皆是为了平定倭乱,战殁于东南海疆?正因三代英烈早逝,门庭凋零,侯府才一度中落,险些丢了爵位。直到当今这位侯爷的姐姐入选宫中,诞下皇子,得了贵妃尊位,府里才算缓过一口气来。”
“忻城侯满门忠烈,我怀疑他家通倭,确实是孟浪了。”
王干炬点点头,在这个时代,如果不想死后到了地府被祖宗按着揍,忻城侯大抵是不会去与倭寇勾结的,无论是真倭还是假倭,都是他家的血仇。
但是王干炬还是有一点没太想明白,按着祁童的说法,忻城侯府的家教应该还行,为什么这位国丈如此吝啬,连高弘文的面子都不给,一两银子都不曾捐?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侯府家风忠烈,这忻城侯按说也是个通情理的。即便不贪图那‘勒石记功’的虚名,于恩师的颜面、于数十万乡梓的安危,多少也该有所表示。如此一毛不拔,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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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略知一二。”祁童说:“这位忻城侯就是舍不得钱。”
这个理由让王干炬瞪大了眼,他还以为祁童要说忻城侯被别人蒙蔽或者丁敏之流恶意中伤之类的,没想到居然真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
“忻城侯年幼时,先忻城侯为了报血仇,几乎掏空了侯府家底,练就了一支家兵。可怜忻城侯堂堂侯府世子,居然饥一顿饱一顿,自此就对钱财,格外看重。”
王干炬忍不住看了眼关在号房里的高秦:“那这位侯爷的脾气真的很好了,这贼偷了侯府的钱,居然只是赶出去,后来打着侯府的旗号胡作非为,也没与他计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祁童与王干炬在地牢头脑风暴的时候,丁敏也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走出锦衣卫衙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和煦的笑,但是当他坐进官轿,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尤其是他回到自己府邸,走进书房,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副傲然模样等在那的东瀛武士,脸色就更差了。
一只茶杯被他摔在了武士脚下。
“八嘎!”武士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得猛然后跳一步,手下意识按住了刀柄,怒目而视,“丁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还要问问你是什么意思!”丁敏说:“我三令五申,不得在南京地界滋事生非,尔等都当了耳旁风是吗?为什么要掳那个织女?”
这事确实是他们理亏,坏了规矩。武士松开刀柄,讪讪地别开视线,辩解道:“海上漂泊日久,勇士们一时没能按捺住血气。那女子独自在荒僻路上,实在是天赐的机会。”
“没忍住……”丁敏长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怒火,接着问道:“好,就算……就算你们管不住裤裆里那二两肉!那又为什么要在那织女面前暴露倭人身份?”
“都怪井上那个蠢货!”武士说:“明明下一个就轮到他了,他却在旁边急不可耐,用倭语大声叫嚷催促!一下子就被那个女人发现了身份。”
“汪先生派你们来,是接货的,现在因为你们干的蠢事,南京锦衣卫已经在调查了。这批货想要运出去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了,而且高秦也被关在了锦衣卫地牢里,虽然我敢保证,他为了自己儿子的命,不敢说出我来,但是为了少受些罪,认个通倭的罪名,把你们送给锦衣卫,这种事情他是做得出来的。”
说到这,丁敏厌恶地看了眼武士,说:“今晚你们就走,离开南京,那批货,过两个月再说!”
“可是……”武士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丁敏厉声打断,“要么走,要么我送你们去见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