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拾卷笑着迎上去跟白振棠握手:“白爷,这次真是多谢了,还劳您亲自出马。”
白振棠语气带着江湖人的爽利:“苏参谋长客气了!这帮洋鬼子,敢在我的地盘上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行骗,传出去我白鹤堂的脸往哪儿搁?以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西江撒野?”
“收拾他们,是白某分内之事!”
原来晏山青是联合了白鹤堂啊。
也是。
这种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事情,一旦出事,极其容易引来军政府的清查,会严重影响白鹤堂的“正常生意”。
帮晏山青,就是维护西江地下的秩序和平衡。
晏山青迈步走到被白鹤堂的手下押着跪在地上的段老板和洋人的面前。
段老板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督军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也是一时糊涂,主要是您提前要货,我们来不及准备真的,才会一念之差!不是故意的啊!”
江浸月走到晏山青的身旁,冷声驳斥:“不是故意?我亲耳听到你们计划用废铁冒充新货卖给督军,拿了钱就跑路,还骂我们东方人都是蠢猪!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你们还敢狡辩!”
两个洋人咬牙:“你听得懂英语?!”
江浸月直接用英语说:“我留过洋,当然会。我告诉你们,东方的大家闺秀,多才多艺,多种多样,有会琴棋书画的,也有会骑马射箭的,只会用短浅又刻板的目光看待我们,你们才是最愚蠢的!”
晏山青用枪口抵住段老板的额头,声音不大,却让人不寒而栗:“钱,我给你了。货,你拿假的糊弄我。段老板,这不合江湖规矩吧。”
“既然你不讲规矩,那就怪不得我了。”
砰!砰!
两声枪响,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段老板的腿!
段老板顿时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啊——!督军饶命!督军饶命啊!”
两个洋人更是吓得屁滚尿流!
段老板哭道:“督军!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把真军火给您弄来!分文不收!分文不收啊督军!”
晏山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漠然:“正月十五,我要看到真货。再敢骗我——”
他枪口下移,对准了段老板另一条腿,“我就让你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督军!”段老板疼得浑身抽搐,连声保证。
处理完段老板和洋人,晏山青从之前给段老板的那个箱子里,随手拿了几根金条,递给白振棠。
“白爷,辛苦你和兄弟们了,这点钱,拿去给兄弟们买酒喝。”
白振棠也没推辞,笑着收下:“督军客气!那白某就代兄弟们谢过了!”
晏山青随意地一摆手,苏拾卷就将箱子合起来,双手送到白振棠面前,白振棠又惊讶又惊喜:“督军这是……”
“我知道白鹤堂也有渠道弄到军火,这钱,我跟白爷买一批。”
白振棠大喜过望,马上就道:“好!白某一定亲自挑选,给督军的绝对是好货中的好货!”
江浸月全程旁观,只觉得晏山青真的很……厉害。
他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调派自己的军队过来接手这单生意。
因为这种事是灰色的,他不能太大张旗鼓,所以他一开始只单独带她来西江,甚至用了一个“家里小妾作乱陷害夫人,带夫人过来散心”的理由,足以证明他是想要掩饰的。
那么人手从哪里来?就地取材。
白鹤堂自己送上门,也是最佳的选择,他们本身就是做地下生意,洋人在西江诈骗,破坏他们的市场,仅此一条就能说动他们出手。
事后给予白鹤堂酬劳,那是理所应当,可他又跟白爷订购一批军火,那就是跟白爷做生意,成了白爷的客户。
客户是财神爷、客户是上帝,这一手,本身是他欠白爷人情,这下倒是成了白爷要捧着他,反客为主。
不止如此。
他明知道段老板给的假货,却还是把尾款结了,让这笔生意成立,这么一来他就更有理由向段老板发难——没有这一出,也不能白得一批免费军火。
他一箭三雕,不费一兵一卒,不欠任何人情关系,就用既定的三十万大洋,买来双倍的精装军火。
城府、心计、谋略、大局观,他都是顶级的。
难怪能从一个平头百姓杀到今天的两省督军之位。
江浸月想到了一个词,枭雄。
有勇无谋,是莽夫;有谋无勇,走不了多远。
他是有勇有谋,这天下,一定会有他的名号。
这一夜,就这么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涌动地落下了帷幕。
次日上午,江浸月和晏山青在花园用早餐,白振棠就又登门了。
他是来下请帖的:“督军,夫人,我想邀请二位参加我们西江正月初一的‘开年宝宴’。”
江浸月好奇:“开年宝宴是什么?”
“夫人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西江商界的老传统了。每年正月初一都要酬谢各方神明,保佑新的一年财源广进。”
白振棠笑着解释,“今年开头就还有督军这笔大生意,更是好彩头,肯定要好好热闹一番,还请督军和夫人务必赏光!”
江浸月莞尔:“原来是这样,倒是很有仪式感。”
晏山青原本没什么兴趣,但看江浸月的反应,便道:“既然白爷盛情邀请,那我们就留下看看。”
白振棠抚掌:“好!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正月初一,恭候督军和夫人大驾!”
他说完就告辞,江浸月看着晏山青:“督军不回南川祭祖吗?母亲会不会生气?”
晏山青不以为意:“祖先都在东湖,有叔公他们祭拜,本身就不用我,那是母亲的借口罢了。来都来了,看了完热闹再回去。”
比起回南川面对老夫人,江浸月自然更愿意留下看热闹,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来。
晏山青忽然朝她的脸伸手,动作很突然,江浸月一愣,但没有躲避。
下一秒,她就感觉温热的指腹蹭过她的唇角,让她心头悸了一下……
晏山青闲闲地一笑:
“夫人不是大家闺秀吗,吃东西还会弄得满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