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是陈述句,话题很可能就此结束,于是补上问句:「你怎么突然登微信了?」
外头絮絮飘着雪,让她想起冬日的小樽,手机屏幕熄了又亮,亮了又熄,许久,陈梦宵发过来自己的当前定位,同时用中文回答:「因为我在这里。」
身侧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武康路附近简直寸步难行,所有人都在庆祝新年,她跑得气喘吁吁,手机上的距离明明不断缩短,茫茫人海里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身影。
不记得找了多久,她的目光被不远处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气球吸引。
气球后面是标志性的建筑物,红砖砌筑的外廊式公寓,而陈梦宵单手插兜,百无聊赖地靠在路灯旁边,细细的气球线缠在腕间,白色口罩遮住半张脸,头发还是偏长,发梢微卷,灰色廓形大衣里面搭连帽卫衣,利落又不失少年气,很适合他。橘色灯光夹着雪粒落在他发旋上,连耳骨上的银钉也缀着茸茸的光晕,如梦似幻。
真的是他。真的回来了。
林霜羽停下脚步,张了张嘴,竟然发不出声音,心想自己未免也太没出息。
须臾,陈梦宵若有所觉,转过头来。
不笑的时候,他身上的气质高傲、冷淡,分明是一个众星捧月,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怎么才来。”
时隔一年,那是陈梦宵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声线沙沙的,透着点哑。
随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口罩,再自然不过地告诉她:“我感冒了,本来不想出门的。”
大脑尚在消化“久别重逢”的具体概念,关心的话已然脱口而出:“什么时候感冒的?严重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对于她的过度关心并不意外,陈梦宵摇摇头,说不严重,紧接着,又将腕间缠绕的气球线解开,随手递给她,“刚刚走在路上被人塞的。”
春节前夕,人满为患,他们临时约了这一顿饭,因为没有预约,跑遍几条街都找不到一家开着门且未满座的店铺。想到他在感冒,不能吹风,最后林霜羽硬着头皮提议,要不要去她家坐坐。
陈梦宵盯着她看几秒,然后笑了,说好啊。
当时的心情和此刻还相同吗?
心跳不听话,怎么都无法平静,林霜羽带着他穿过高低错落的居民区,走进弯弯绕绕的弄堂,而后停在其中一幢。
透明的月光沿着台阶向下流淌,泛出模糊的凉,大门已经落锁,她低头拿钥匙,陈梦宵站在旁边,打量四周,不明显地皱眉:“你这里没安保吗?”
“没有……这附近都是类似的上海老洋房,之前租的公寓虽然安全性高,但是每天的通勤时间实在太久了,吃不消,住这边方便一点。”
打开大门,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林霜羽踩上窄窄的木楼梯,压低声音,“一楼住的也是租客,一个香港摄影师,经常出差。二楼住的是房东阿姨,还算好相处,平时也能互相照应。”
“刚搬过来的时候,其实她也挺凶的,不过上海阿姨嘛,脾气都这样,后来熟悉之后就好多了,端午那天我还跟她学了怎么包粽子。”
说着说着,又想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这些家长里短的无聊琐事他应该不爱听,于是及时刹车。
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她停下开锁,陈梦宵也跟过来,淡淡的柑橘香气里混着细微的烟味,在她拔掉钥匙的瞬间,从她身后伸手,推开房门。
动作微微停顿,林霜羽尽量自然地关门,摁亮顶灯,打开鞋柜,拿出一次性拖鞋给他。
做完这些,她一时竟然无所适从,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干嘛,好在Miki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尾巴翘得老高,在她腿边蹭个不停。立刻捡了这个台阶,她走到客厅电视墙一侧,心不在焉地给Miki添粮。
余光瞥见陈梦宵换好拖鞋,站在玄关连接客厅的编织地毯上,打量墙柜上一排chiikawa公仔,以及五花八门的相框,大部分都是她和Miki的照片。
她平时会定期把手机相册里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冲洗出来,因为总觉得纸质的、实体的、能握在手里的东西才令人安心,否则想看的时候只能对着冰冷的电子设备怀念。很可怜。
房子是一居室,四十平左右,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可他站在这里,空间就显得有些逼仄。
Miki显然对这位突然造访的客人十分好奇,试探性地朝他迈开脚步。
陈梦宵半蹲下来,想要去摸它的脑袋,结果被Miki飞快躲开,掉头跑掉,一溜烟钻进不远处的沙发底下,竖着飞机耳警惕地观察他。
“不记得我了?悲しいですね(好伤心啊)。”
陈梦宵慢吞吞开口,尾音拖得很长,没有立刻起身,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朝它伸出手,耐心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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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僵持片刻,Miki确认没有危险,从沙发底下探出头来,一步步走近,用鼻头拱他的手,嗅他指尖的味道,过了会儿,又伸出湿润的舌尖讨好地舔舐。
陈梦宵勾起唇角,轻轻捏了捏它的肚皮,“Miki,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胖了。”
从林霜羽的角度,此时此刻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丝绒衬衫之下凸起的蝴蝶骨,以及筋脉分明的手臂。
看了很久,总算说服自己移开视线,她指了指角落里的猫咪跑步机,“所以我正在帮它减肥。”
顶灯开的是暖光,并不刺眼,宛如身处温暖黄昏。陈梦宵抬起头,手肘撑住侧脸,对她说:“可是你瘦了。”
空气凝结一霎,她听见自己强作镇定的声音:“……是吗?工作太忙,很久都想不起来称体重。”
说完,又转身往厨房走,匆匆打开冰箱,“对了,要喝点什么?冰箱里有苏打水、可乐、乌龙茶。”
“我不渴。”陈梦宵抱着Miki起身,懒懒倚在墙边。
林霜羽垫着脚尖翻冰箱,后悔这段时间没有采购,“是不渴,还是这些都不想喝?”
等了片刻,没等来回应,于是回头看他,“你想喝什么?我现在买。”
这次他回答:“拿铁。”
这么晚了还喝咖啡?
正要确认,又听到他补充:“你做的。”
白色岛台面积很小,只做隔断,两台半自动咖啡机就能占满。旁边的密封铝罐摆得整整齐齐,里头是她从各种地方淘回来的咖啡豆,哥斯达黎加、瑰夏、阿拉比卡……应有尽有,此外还有两只倒扣的陶瓷马克杯,一只是草莓熊图案,另一只是蓝色星空图案。前者是她自己用的,后者是专门招待客人的。
林霜羽拿出那瓶1L装的苏打水,合上冰箱门,“太晚了,现在摄入咖啡因,睡不着怎么办。”
出于某些私心,她取出自用的那只草莓熊马克杯,倒了半杯苏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