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夜里十一点了,明天还要值夜班,现在还不睡吗?
江照:「图片/jpg」
点开,是一只棉花糖似的白色比熊,还戴着棕色爱心围兜,昂首挺胸,神气活现。
她回复:「好可爱,这是你养的狗?」
江照:「嗯,在医院门口捡的。」
林霜羽:「Miki也是我在一个雨天捡的。」
江照:「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林霜羽正要发问,屏幕上又跳出一条信息,像是某个暗号:「我在思宠工作过。」
关于这条微信,她起初不解其意,隔天上午,边磨豆子边打哈欠,某个电光火石的刹那,倏地回想起来,思宠是她捡到Miki那天去做检查的医院。
线索总算串联清晰,原来她跟江照很久之前就见过。在Miki不叫Miki,还是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小三花的时候。
“这就是缘分啊!”
周五晚上的保留节目就是宅家喝酒,许翩拎着一打冰啤酒敲开她家的房门,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这都不谈?”
正在扯啤酒拉环的林霜羽:“……”
“他肯定喜欢你,否则宠物医生每天的接诊量那么大,怎么可能一年半了还记得你长什么样。”许翩顿时来了精神,拿手臂戳她,“这男的朋友圈有没有照片,快给我看看。”
江照的朋友圈是半年可见,往下翻翻也能找出几张他跟朋友的合影,而且都是原图直出,连滤镜都没有的那种。她将手机递过去,许翩放大图片,看完他的脸,又去看他手腕上的绿水鬼,叹为观止:“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旋即,又疑惑道:“不过这种优质股怎么会在市面上流通?如果不是仙人跳,不是骗炮渣男,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你是他的天菜,他对你一见钟情。”
林霜羽无语:“我们目前为止的见面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许翩灌了几口啤酒,兴致勃勃地提议:“要不我们打赌?要是他喜欢你的话,唔……你回头请我吃一顿Omakase。”
“无聊。”
“不敢啊?”许翩啧了一声,没骨头似的陷进柔软沙发,“你就接着装傻吧,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大好光阴都被浪费了。”
在等什么?
等一个不可能的人,等奇迹发生,等星星,等月亮,等清醒,等死心。
或许是醉了,酒精令时间错位,林霜羽回到了去年的春节前夕,回到了时隔一年再次见到陈梦宵的那天。她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煮姜汁可乐,他在她的浴室里洗澡,花洒声隔着墙壁闷闷灌进她耳膜,那感觉如同置身深海。等到水声停了,心跳反而更剧烈,陈梦宵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浴室,靠在厨房门边,漫不经心问她在干嘛。
能不能抹掉所有前因,只截取那一秒。
后来那锅姜汁可乐被陈梦宵皱着眉头喝掉大半,拉长语调向她控诉:“你是不是故意煮这么难喝的东西给我?”
因为感冒带来的那点鼻音,抱怨也像撒娇。
“这个很管用的。”
一年没见,林霜羽还是觉得他很可爱。皱眉的样子可爱,咬吸管的样子可爱,手腕上缠气球的样子可爱,哪怕是冷漠到极点的样子,也很可爱。
冬日阳光寒冷刺眼,将他皮肤打出一层透明的釉色,她轻声说:“陈梦宵,你又打了一个耳洞。”在耳骨的位置。
陈梦宵闻言,稍稍侧过脸,问她:“要摸一下吗?”
于是她抬起手,轻轻触摸了他耳骨上那颗小小的,水滴形状的钻石。
或许是因为感冒,或许是因为刚洗完澡,他皮肤的温度偏高,微卷的发梢却是湿润的,将卫衣领口染出一块深色痕迹,冰凉的水珠一颗颗碎在她指尖,冷热交织,又酥又麻。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氛,是她沐浴露的味道。
她感到头昏脑涨,整个人奇异地飘飘然:“我最近看日剧,发现日语里好像没有「我想你了」的对应表达。”
“我会说「会いたい」。”
“这是……「我想见你」的意思?”
“嗯。”
“如果是见不到的人呢?”她喉咙发涩,难以仔细梳理语言,“如果是只能想念的那种,你会怎么表达?”
陈梦宵歪着脑袋思考几秒,告诉她:“不知道,我没有这样的人。”
好残忍啊。
地板上喝空的易拉罐排列得整整齐齐,林霜羽头晕得厉害,几乎瞧出重影,干脆毫无形象地仰面躺在自家地毯上。天花板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坍塌,她的心也是。
眼眶无知无觉渗出泪水,天花板模糊一片,她用手掌安静地捂住脸。
许翩没发现,还在侃侃而谈:“说真的,你别以为长得漂亮就能为所欲为,现在挑三拣四,总以为前面有更好的人在等着,小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苏格拉底的麦穗理论听没听过?况且,等过几年你奔三了,拿什么跟那些又年轻嘴又甜的小姑娘竞争啊?男人都喜欢嫩的,喜欢二十岁的,喜欢没脑子的——”
快说完了也没听见反驳,于是从沙发上挪过来,一把扯开她的手,“不许装死。”
结果摸到一手潮湿。
许翩愣住,简直不可置信,“……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林霜羽不吭声,只是摇头,许翩却不肯放过,非要她说清楚不可,“你还记得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吗?突然这样真的很反常好不好。”
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像冻湖被硬生生凿出一道口子。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晚在窄街里的偶遇。
她开口介绍:“这是江照,Miki的宠物医生。”陈梦宵这才拿正眼去看江照,须臾,不明不白地对她说了三个字:“挺好的。”
她听懂了。
哭得累了,林霜羽胡乱擦干泪水,抬起头问:“还有酒吗?我想喝。”
“你数数自己喝了多少了?”许翩拧着眉看她,显然气得不轻。半晌,看她没反应,无奈叹气,“行行行,想喝就喝,我再叫一打,陪你喝到天亮。”
那天之后,她跟陈梦宵没再聊过天,也没再见过面。
谈不上多难受,不过是像从前的每一次,他像阵风似的来,把她搅得天翻地覆,又无知无觉地走。
而他在或不在,生活都得继续。
一晃又到周五。
下午两三点相对清闲,送走前面的客人,林霜羽百无聊赖地给自己拉了个花,手机响了两声,滑开锁屏,竟然是Amy的消息。
Amy:「滴滴」
Amy:「霜羽姐,现在有空吗?」
她回复:「有空。」
Amy:「公司准备订下午茶,没找到好喝的咖啡店,我突然想到陈梦宵跟我说过,你做的咖啡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