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的田埂望去,田埂上长着两排桑树,树叶已经落光了,一高一矮两人缓步并行。
赵九元双手背在背后,脚下是枯萎的杂草。
嬴政开口道:“先生,若以秦之力,何时能一统六国?”
赵九元驻足,暖阳照在她脸上,衬地她一双眸子灿若星辰:“秦并六国,完成大一统是大势所趋,然余以为,大王现在要思考的不是何时一统,而是统一之后当如何治理。”
“先生这是断言寡人一定会一统?”
“秦因为有商君变法,而奠定以法治国之基,使百姓有强烈耕战意识,可以说秦国上下一心,为的就是举国完成大一统这个目标,秦为大一统至大王已六世矣。如今时机成熟,一统这个目标必定在大王这一代实现。”
“大王难道不自信?”赵九元有些好笑地瞧着嬴政:“只不过,届时您要如何治理这偌大的疆土呢?”
秦王负手望向远处层叠山峦,玄色衣袍上的织金在阳光下流转:“自然是承商君之法,统治六国,寡人有李斯、尉缭、王绾这样的良臣,何愁不能治理大秦?”
然赵九元却摇头道:“只用秦法,纵有良臣,无法安然治国。”
嬴政骤然转身,眸光如剑:“先生何意?难道我大秦奉行百年的法度就是那无用之物吗?没有秦法,何来强秦?”
“大王毋急,且听我细细说来。”面对秦王逼人气势,赵九元丝毫不慌:“商君之法只能针对一国,而不能针对六国,更不能针对一统之后的大秦。”
“先生既认为商君之法不能治,想必有良策。”嬴政语气不算很好,毕竟赵九元开口就毙掉了他的设想。
赵九元微微摇头:“我没什么良策,只知道一代有一代之法,一代有一代之变革。”
“商君之变革是为强秦,彼时秦落后于东方六国,强秦为一统奠基,我不否认其功绩,也不全盘否定其以法治国的国策,此乃良策。但《秦律》毕竟是在商君变法的基础上累积而成,亦只能适应于秦出东方,而不能用于一统治世。”
“我要问王上,周道纷乱至今五百余年,万民最渴望的是什么?”
嬴政下意识答:“一统。”
“对,也不对。”
嬴政疑惑:“为何?”
难道我大秦所坚持的一切,都是水中幻影吗?
赵九元继续道:“余以为,百姓最渴望的是安宁,是没有战争的生活。哪怕不是大一统,只要安居乐业便足矣。然也只有大一统才能减少战争,才能给百姓营造安宁的环境,这才是大一统的初衷。”
嬴政心底触动,但又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民只是统治工具,是他扩张的基石。
“秦国百姓已经适应了秦法,我又有一问,还请大王解惑。”赵九元目光灼灼,凝视秦王。
嬴政亦未眨眼:“请问。”
“秦之民可多于六国之民乎?”
嬴政摇头:“秦之民远少于六国之民。”
“秦之贵族可多于六国之贵族乎?”
答案亦是否定。
“那么大王凭什么认为,践行了几百年六国之法的百姓及其贵族能适应商君之法?能服从于《大秦律》?难道大王要永远靠着严酷的《秦律》去镇压六国百姓吗?”
“假使大王如今已经完成一统,要如何处置那些有能力掀起战争的亡国贵族?”
“寡人将其全部迁徙至咸阳。”嬴政思索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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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眼皮子底下,晾他们也掀不起风浪。
“可若无法搜罗干净呢?”赵九元道:“那些六国遗留之人不会反扑吗?”
嬴政被问住了,但他心中却想的却是,小打小闹,又有何惧?
赵九元一眼看出嬴政心中所想,她继续道:“大王可有想过,您在世时,那些人或许不敢动。可若您追随了秦国先君步伐而去,谁又能镇得住这场面?靠《大秦律》?可惜原先的六国之民无法适应,他们难道会心甘情愿受这苛政?”
“苛政猛于虎也!”
秦王政信阴阳家思想,在国策上多有体现,也在日常追求上表现十分明显。
他极度渴求长生,甚至重用方士,寻长生之法。
目前年轻的秦王尚未想过他死后秦国的走向,他下意识觉得自己不会死。
苛政?
在赵九元看来,《秦律》竟然统治下,竟然是苛政吗?
嬴政心中有一团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秦律》严苛,六国之人表面归顺,实则内心不服。一旦有机会,他们便会在有心之人引导下揭竿而起,彼时又如何控制?所以余说,一代有一代之变革,打江山容易而守江山难啊!”
嬴政沉默了。
打江山容易而守江山难……此话当真精辟。
半晌之后,他似乎想通了一般,对赵九元拱手一礼,神色带上几分恭敬:“先生之言是说,我秦国依目前之力,无法真正使得六国之人臣服,还请先生教寡人!”
第6章秦王买才
两人走到田地尽头一处井边坐下,一旁的村民给两人奉上清甜的井水。
嬴政走了一路,有些渴了,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好不容易将那口气卸了下去,却见赵九元却并不下口。
“先生为何不饮这水?”
“只是习惯喝烧开之水而已。”赵九元答。
废话。
她可是身穿,身体保养可太重要了,敢喝生水,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而且每次来大姨妈,她都痛不欲生。算算日子,她大姨妈就快要造访了。
嬴政暗道:果真有些娇气,大丈夫哪里在意这些?
赵九元认真看着眼前这位刚经历过亲生母亲背叛,铲除吕不韦政党的年轻帝王。
他眉宇间有着雄心壮志,却也挂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刚才先生说一代一代之变革,政有所不明,商君之法当真过于严苛吗?”嬴政正色问。
赵九元道:“先前余也说过,商君之法奖励耕战,军功授爵,适用于扩张。倘若一统六国扩无所扩,彼时该如何?”
“所以我才劝大王思考,何种法度适用于一统?”
“这么说来,先生不反对法治。”嬴政抓住了要点。
“为何要反对法治?”赵九元笑道。
“请问先生师从何处?”
赵九元接话道:“我自小便随师傅入山修行,此乃我第一次入世,我师从思想家克子,又师从治家毛子,主兼采百家,博采众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嬴政蹙眉,兼采百家,此乃相父吕不韦的主张。
为何眼前之人却说自己是思想家,又说治家?
克子是谁?毛子又是谁?
怎么都没听说过?
不过这「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八字,又十分精妙。
赵九元要是知道嬴政所想,必定要翻白眼。
她其实想说政治家。
可谁让这位迷人老祖宗名讳有个「政」字呢?
“九元以为,先要思想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