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摇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从她一丝不乱的发髻,滑过她整洁的保姆服,最终,死死钉在她低垂的脸上。
周夫人一直没有说话,时间一秒秒流逝,无声的审视比直接的斥骂更令人窒息。
许久许久,周夫人竟什么也没说,竟直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罗摇心中刚松了半口气——
“慢着。”
一个冷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周二公子伫立在华丽的水晶吊灯下,光影将他深邃的轮廓映衬得愈发冷峻。他薄唇轻启:
“母亲真没眼光。”
“这里还有个心怀不轨之人。”
他踩着高定皮鞋,缓步而来,墨色鞋尖最终停在她脚尖前半寸,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口口声声说为了孩子,这身衣服小了一码,紧身,确定是为孩子舒适?”
说话间,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西装内袋中抽出一支黑色钢笔,冰凉坚硬的金属笔身,竟隔着单薄的布料,慢条斯理地顺着她的腰线,缓缓勾勒。
罗摇身躯本能一紧。
周湛深的视线,又冰冷地往下审视,落在她洁白的脚踝上。
“裤子也短一截,露出脚踝,不是比她们更手段高明,犹抱琵琶半遮面?”
罗摇被强大的气息笼罩,鼻息间尽是男人冷冽的霜寒,她努力保持冷静。
这套保姆服,是她之前让跑腿取来的,16岁那年买的。
从姐姐出事后,这三年来,她每一分钱都攒下来给姐姐治病,每天吃的最多的是馒头配榨菜,即便是热闹的新年,她也从不给自己买一套新衣服。
在这个女孩子都灿烂爱美的年纪,每个鞭炮齐鸣的新年,她只会站在商场橱窗外,看一眼里面的新衣服,幸福地告诉自己,只要姐姐好起来,就是她最好的新年礼物。
这三年,她长高了,长大了,衣服自然小了……
但这真相,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罗摇身正不怕影子斜,光明正大地迎上周湛深那双洞悉一切般的目光,“二公子,衣物合身便于操作,重要的是材质安全……”
“够了。”
周湛深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眼神冰冷如终年不化的冰山。
“别有心机的大学生,你,被淘汰了。”
他下了最终判决。
一群保镖顿时朝着罗摇逼近。
其中一人掏出白色锦帕,不由分说便捂上她的嘴,反剪双手就要将她拖出去。
豪门世家,哪儿会给蝼蚁解释的时间。
他们的时间以秒计金,如果不是为了小公子选拔月嫂,他们甚至不会看现场的任何人一眼。
而周夫人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她挑剔,严苛,甚至跋扈,但她不是瞎子,刚才那女孩的眼神太干净。
难道是她看错了?还是一向阅人无数的她、突然瞎了?
罗摇已经被粗暴地拖向门口,手臂的剧痛她却丝毫也不在意。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旦被拖出去,被钉上“心机叵测”的标签,她就再也得不到这月薪八万的工作,以后在这个行业也会举步维艰。
姐姐的床单又染了血迹,该换了,还有她和姐姐从小就想要的属于自己的小家……
就在她即将被拖出那道象征着云泥之别的门槛时——
“咳咳咳!咳咳咳!呕——”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几乎要咳碎五脏六腑的声音猛地炸响。
是老管家怀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婴儿,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那张小脸就一会儿泛红,一会儿泛青,还伴随干呕,四肢都紧绷仿若痉挛抽搐。
“瑾儿!我的瑾儿!”周夫人顿时魂飞魄散,慌慌张张地扑过去,手足无措:
“医生!医生呢!快救救我的瑾儿!
你们谁能救我外孙,我给她五万,不!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