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罗摇和周书宁刚回到主卧,周夫人就带着王妈等人走进来,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书宁,廉时还在大门外等着,从黎明上五点等到现在,足足六个小时。他母亲也在,带着满满一车孩子的玩具,你确定不见一见?”
周夫人声音尽量温和,轻声劝道:“有什么事和要求,现在可以好好谈条件,其实江廉时已经算不错……”
“行了!”周书宁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凝固,猛地打断母亲的话,又变得任性动怒,冷漠盯着她:
“你那套阖家团圆包饺子的戏码,我已经听够了。说到底你根本就不懂我,你恐怕不是我的母亲,而是江廉时的母亲!你眼里想得也永远只有江周两家的利益!”
“书宁……”周夫人还想再说什么,但周书宁已经将她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周夫人愣在门外,眼眶微微泛红,哪怕王妈上前递手帕,她也只是轻轻摇头。
她不明白,事情明明处理到如今的地步,张纯纯也被解决,书宁不是应该开心么?怎么反而脾气更怪了?她们母女的关系,怎么也越来越恶劣?
连跟在她身后的王妈等人,全庄园上下,也完全是一头雾水。
房内。
只剩下两人,小婴儿也陷入熟睡之中,气氛宁静又压抑。
罗摇抱着软乎乎的孩子,轻声问:“周小姐,您打算一直和江公子这么僵着?”
周书宁眼眶倏地红了:“怎么?连你也要劝我吗?”
“他不过是从黎明五点,等在现在11点,就很苦了么?那当初的我呢?那些数不清的日日夜夜,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婚后,他永远有忙不完的公事。我常常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卧室,从天光微暗,盼到夜深人静。”
“后来,张纯纯出现后,他更是整夜整夜不归家。我知道凌晨三点的风有多冷,我亲眼见证了每一个小时的夜色如何褪去,启明星到底是几点升起……”
提起这些,周书宁的眼圈愈发红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那种被全世界遗忘的滋味,他尝过吗?如今我让他等着,我没错。让他等多久,他都应该受着!”
罗摇对这毫不反对,“当然,周小姐说得对,冷落他一年、两年、三年,都是应该的。如果是我的话,我还要让他跪榴莲、跪键盘,说一百遍宝宝我错了,才能原谅他呢。”
她的语气轻松俏皮,带着玩笑。
周书宁看她感同身受的模样,原本紧绷的心弦,竟莫名放松了几分。
“不过……小姐也不仅仅只是单纯想赌气、报复吧?”罗摇话锋一转,精准地直击要害。
“如果是单纯赌气,您从昨天到今天,情绪不会这么低迷。”
罗摇轻声分析,“周小姐以为,揭穿真相的那一刻,能看到江公子痛哭流涕,下跪认错,好好地弥补您、珍惜您。
可是昨天江公子表现得十分平淡,甚至第一时间不是道歉,而是离开去处理事务。”
“在那一刻,周小姐肯定突然顿悟明白——江公子的性格,从来都是公事公办,永远不会给你家人般的宠溺、呵护。”
“所以,您一边放不下那段从青梅竹马时就仰慕的感情,一边又理智地觉得不该再继续下去,才会因此痛苦,是吗?”罗摇徐徐道来。
周书宁震惊地看着罗摇,没想到她全都看了出来。
她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卸下,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床上,眼泪无声流淌:“是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理智在告诉她,江廉时不适合她,她应该割舍掉一切,做回曾经那个明珠熠熠的周家大小姐。
可是情绪又在拉扯着,那个永远公正严明、看一眼就心动的男人……就这么结束吗……
结束,心就像被撕裂般疼痛。
继续,是重新踏入那个冰冷孤寂的深渊。
“我选不出来……我真的选不出来……”
“而且你知道吗?”周书宁哽咽崩溃地诉说,“我的哥哥们有多可恶!江廉时欺负我,他们可以找上门揍人,但我今早说不想复合,是因为江廉时太忙公务,太公事公办。
二哥竟然说我任性,说我该长大了……还说什么男人忙公事是好事,他们的眼里就只有钱钱钱!那妻子就活该被冷落吗?”
“还有母亲……她竟然对我说: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他没出轨、他心里还爱着我,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她说我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要懂得知足……”
“他们全都不懂我!全都只知道让我妥协,让我见好就收,阖家团圆!”
没有人懂她的苦痛,她自己一个人在苦苦煎熬着这些情绪。
罗摇原以为让周书宁冷静思考一晚,会想出什么答案,却没想到她还是痛苦不堪,这对月子极其不利。
她也忘了,每个陷入感情里的人,总是会被情绪折磨得支离破碎、遍体鳞伤。
她将熟睡的小婴儿轻轻放入摇篮里,才心疼又耐心温和地引导:
“周小姐,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要逼着自己做选择呢?
做选择的人,不应该是您,而应该是江家。”
周书宁抬起朦胧的泪眼,有些迷茫。
罗摇引导:“现在错的人是江家,是江公子识人不清、还处事不当、让您受了委屈。
您应该把事情大大方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让他自己来做选择。
如果他在乎您,自然会为了您而做出改变,学着妥协,学着温暖。
如果他做不到,在伤害了您之后,仍旧理所当然地保持冷淡,那说明他对您的重视不过如此。既然如此,您又为什么要因为这样一个不够爱您的人而痛苦呢?”
周书宁的眼睛忽然渐渐清明,是啊……她怎么从来没想过……还可以把选择权交给江廉时……
“罗摇,我发现我自己真是急到犯猪蠢了……”她擦着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才站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坐下,“帮我整理下,我去和他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