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周书宁的确长得很美,肤如凝脂,明兰秀芳。是那种娇养出来的、珠圆玉润的惊艳。
江廉时从小到大,接受的是江家书香世家最严苛的礼教规训,克己复礼,从未和女生有过任何多余的接触。
婚前,即便他们青梅竹马,订了婚约,他也始终恪守界限,不敢有半分逾越。
婚后,仅仅是新婚之夜,他才初识情欲滋味,便对她食髓知味。每次只要一看到她,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不堪一击。
而周书宁第二天走路有些腿软、不便,他知是伤了她,深感自责,只好朝出晚归,减少与她相处,以此克制冷却那不该有的炽热情动。
后来她便怀了孕……其实他们也就仅有过新婚夜的一次,医生叮嘱,前三个月更不可行事。
这对江廉时而言,更是一种酷刑、折磨。
偏偏周书宁很瘦,前几个月并不显怀,还总是穿着单薄地等着他归家。
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每次一看到她,理智竟被情绪占据上风,脑海里竟只剩那点出格的事,这全然超出他的范畴,唯有去书房避开。
至于后来……便是张纯纯一次次的挑拨离间,周书宁一次次的歇斯底里。从打骂佣人,到去学校当众骂街,偷拍人照片挂网人肉……
一桩桩、一件件,才渐渐消磨他的情绪。
甚至,没有人知道,哪怕周书宁“错得那么离谱”,理智告诉他,江家容不下如此“恶毒”、“失仪”的主母,但每次看到周书宁,他还是会不忍、会心痛,会想继续那段婚姻。
这于他的人生信条,相悖。
理智与情感的撕裂,也让他做出最愚蠢的方式——避之不见,长痛不如短痛。
罗摇站在周书宁身后,完完全全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
原来就是两个人都结婚了,还那么纯情,“情感低能儿”,一个黏人不敢说,一个想失控,怕出格。
他们两人但凡长嘴说清楚,坦诚沟通一句,何至于此?
眼下一切都清楚了,罗摇低声对仍处于震惊和羞赧中的周书宁说:
“小姐,现在您可以和江公子好好聊聊了。”
说完,她恭敬退出会客室,轻轻带上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在关门之前,她快速用周书宁交给她保管的手机,给江廉时发送了几条信息。
江廉时感觉到手机震动,点开一看,是几条长长的文字:
「江公子,您怕越矩伤她,选择冷落,可知她在周家千娇百宠,却在你江家独守空房一夜又一夜,心中是何等冰凉?」
「您怕失控远避,却无只字解释,可知她怀着您的骨肉,在无数个深夜里患得患失,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才让丈夫厌弃?」
「您识人不清,与张纯纯走近,只看到她变得‘面目可憎’,却看不到她是因为太在乎您,安全感崩塌才会行为失控。」
「您急着抱张纯纯去医院,或许是怕周小姐担上人命官司,可您是否记得,她躺在产房里与生死搏斗时,最盼望的,是丈夫能握着她的手,给她一点力量,而不是冰冷的空气和您对她‘恶毒’的认定……」
这些,都是周书宁身为豪门千金的骄傲,绝不可能亲口说出的委屈。此刻,透过冰冷的文字,如一根根细针,扎进江廉时的心口。
他仿佛才真正看清,过去一年里,那个他明明爱之入骨的女子,在他自以为是的“克制”与“冷静”下,承受了怎样的遍体鳞伤。
他真该死!
江廉时压下喉间的腥甜和眼眶的酸涩,绕过屏风,走到周书宁面前。
她瘦了很多,坐在那里,眼眶绯红,泪眼朦胧,里面盛满了这一年积攒的沧桑与疲惫。
明明去年初冬,浅雪纷飞中她嫁给他时,是那么的明艳鲜活,巧笑嫣然。
“咚。”
男人沉重的膝盖,单膝重重跪在大理石地面,就如求娶她那一日的郑重。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旁边紫檀木盒中的“慎戒鞭”,轻柔放进周书宁手中。
“阿宁,我已惩罚,轮到你了。”
“用力些,是我、枉为人夫。”
周书宁看着他跪在眼前,看着他眼中的在意与悔恨,视线不经意就扫过他的后背,呼吸猛地僵滞。
他深色西装布料、早已被鞭痕撕裂的碎布褴褛,清晰可见一道道翻卷的皮肉,有些地方还深可见骨。随着他跪下的动作,新鲜的血液从伤口不断渗出,在地面晕开点点猩红。
这不是简单的惩罚,是让人将他往死里打……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这个画面,她想了多久……盼了多久,今天……就这么鲜血淋漓地呈现在眼前……
打?她何尝不想打,想把这一年里受得委屈全部打回去,可她又如何下得去手?
她在江家发泄打的那些佣人,全都是在背后嚼她舌根的,或者应激的她一看就心机叵测的。
对于她放在心上的人,她从来舍不得伤其分毫。更何况,这还是她爱着的男人……
周书宁想起了罗摇之前说的玩笑话,没有去接那沉重的鞭子,颤抖着手将鞭子推开,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打你,让你痛痛快快地病一场,抵消你的愧疚,太便宜你了。
我要罚你每天晚上跪在我床前,跪榴莲,对我和宝宝说一百遍:对不起,你错了。要跪满整整一年!还有——”
“好。”她还没说完,江廉时已毫不犹豫应下,“这不算惩罚,是恩赐。”
在外面等待的六个小时,天知道他恐惧到极致,怕她真的再也不愿见他,怕弄丢了那个一直跟在身后、满目是他的小女生。却没想到,她给的“惩罚”如此温柔。
他的阿宁,始终是那个内心柔软善良的阿宁。
“我还没说完。”周书宁继续道:“不仅如此,从今天起,你名下所有资产的百分之五十,立刻过户到瑾儿名下,由我代管,
如果你再次失职,或者未来再让我和孩子感受到一丝冷落……”
她的目光又坚定冷漠起来:“资产不退,你也将永远失去我们。”
这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她在为自己和孩子、争取到的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