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
璀璨的水晶灯下,前方礼台已成为全场焦点。
周书宁一袭白色软缎长裙,配长款通体狐狸毛大衣,长发优雅挽起,站在父母与江廉时中间,俨然是备受宠爱的名门千金。
她接过管家递来的话筒,目光温柔地扫过全场:
“能修复这段婚姻,让瑾儿拥有一个完整温暖的家,我首先要感谢我的母亲。”她侧身看向身旁眼眶微红的周夫人,“是她一直包容我的任性、冷漠、和一切坏脾气。让我随时有爱与被爱的底气。”
“其次。”她转而望向另一侧的江夫人:“我要感谢我的婆婆,没有计较我过去的任性与不懂事。”
她也看向身侧的江廉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更多的是释然与甜蜜:“也感谢廉时,是他愿意为我们这个家做出改变,重新学习如何爱我。”
“最后、我最想感谢的人。”她停顿片刻,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那抹安静的身影上,声音陡然变得清亮而坚定:
“是我的月嫂,更是我的挚友——罗摇!”
全场为这突如其来的隆重提名而微微一静。
周书宁隔着人群、凝视着尽头那抹浅绿色身影,声音发哽,“是她看穿我所有的脆弱与痛苦,在我最绝望时递来一缕光;
是她教会我遇事要冷静、得失应从容;是她让我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爱与理解才是破局的钥匙。”
“也是她,让我摇摇欲坠、面目全非的婚姻与家庭得以修补,重获新生。”
如果不是罗摇,现在的她还在被人骂作毒妇,还在对自己的孩子发脾气,还在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男人,和自己最厌恶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在痛苦与愤怒中生活。
那种绝望,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窒息。
周书宁握着话筒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却字字坚定:
“没有罗摇,就没有今天站在这里、重获新生的周书宁,也没有此刻我们这个完整的家。所以——”
“请大家给我的罗摇、掌声!”
话音落下的刹那,训练有素的侍者与知趣的宾客,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挥,默契向两侧退开。
一条铺着光晕的通道,自人群中无声显现。
所有的目光,或好奇的、或赞赏的、或审视的、如同聚光灯,“唰”地一声,齐齐聚焦在通道的起点——
罗摇正被王妈引领,静静站在那里,她怀中抱着安然酣睡的婴儿,为她平添一抹柔和的辉光。
浅青色的国风套装在璀璨背景下,宛若一汪沉静的碧水,胸前那簇白木香更添几分雅致。
她就在这无声的、压力重重的注目礼中,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礼台。
曾经小时候,她和姐姐幻想着,姐姐是超甜教主漫画创作家,她是学霸兼古籍研究家,一起在璀璨的聚光灯下,走上红地毯领奖。
可惜姐姐已经支离破碎……她也从来无法触及自己的梦想。
如今,周书宁给她从未奢望过的隆重,给她明明不该属于一个月嫂该得的尊重与礼遇……
手掌心还传来密密麻麻的尖锐的疼,也不想在这豪门有所张扬,但她努力保持该有的从容,面带微笑的一步一步走向周书宁。
灯光追逐着她,在她瓷白细腻的肌肤上流淌,此刻的她,宛如一株自幽谷骤然移至华庭的铃兰,清新脱俗,静谧芬芳。
现场无数道视线不由自主粘附在她身上。
一些年轻气盛的公子哥,眼中骤然迸发出毫不掩饰的、猎艳般的兴味。
一个小小女佣,竟有如此绝丽?
年轻貌美的女孩,撞入他们这些豪门富豪们的视野,无疑意味着……
连几位颇有地位的中年男士,也多了看那张年轻的面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大厅一侧,周湛深坐在深色丝绒沙发里,长腿交叠。
手中那杯未动的烈酒,映着冰冷的光。
他也在看她。
不再是那个灰扑扑、低眉顺目的月嫂罗摇,往日刻意低调的朴素和老成气息被尽数洗去,露出底下原本的、令人屏息的清丽轮廓。
她走在光里,背脊挺直,下颌微扬,即便怀中抱着婴儿,也丝毫不减那份沉静的气度。
周遭黏腻的低声议论,刺耳。
“聒噪。”
周湛深手中冰冷的酒杯“咔”一声轻响,搁在了身旁的黑檀木几上。
声音不重。
所有窃窃私语却戛然而止。
所有人后脖颈渗出细细冷汗,立即收敛起明目张胆议论的声音。
但谁也没以为周湛深会在意个保姆,目光依旧各怀鬼胎地在罗摇身上游走。
罗摇在各异的目光中,抱着孩子,稳稳走着,来到周书宁身侧。
周书宁紧紧握住她的手,情绪有些激动,眼眶泛红:“罗摇,谢谢你。是你给了我新生,和截然不同的后半生。”
她看了李莉一眼,李莉捧上一个精致的礼盒。
里面竟静静躺着一对设计极为精巧、又一模一样的纯银手镯,镯身错落镶嵌着净度达到VS1级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璀璨的光芒。
周书宁拿起其中一个手镯当众戴上,又将另一个亲自戴在罗摇手上。
“你说太珍贵的珍宝于你而言是负担,做起活来也不方便。这对纯银的,怎么折腾都不要紧。
我们一人一个,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周书宁认定的姐妹。欺负你,就等同于欺负我周家大小姐!”
全场皆静!
谁也没想到,周书宁竟然会对一个月嫂这么器重。
周大先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几位恪守老派规矩的长辈,眉头也拧成疙瘩。
胡闹!简直是胡闹!周家大小姐与一个下人姐妹相称,成何体统?!
罗摇也微微吸了口气。这份殊荣,太重了,重得让她心惊。她立刻谦逊地躬身,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周小姐,您言重了。
是您自己内心始终善良,是江先生终有一日愿意为您改变,是两位夫人一直深明大义。你们本身就是很好很好的人。
玉埋珠藏,终有一日明耀华章。
我只是恰好在你们生命的这段特殊旅程里,恰巧路过,有幸见证你们云散雾尽、熹光破晓的过程。”
她的话语始终诚恳而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