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这样的人家无法有平妻,你若愿意……若自愿为妾,我也会好好待你,至少私底下你们二人不分彼此,不分贵贱,一样都是我房中的女主人。”
这番话听起来足够丧心病狂。
徐诗敏都听愣住了,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而慕淮安,其实也被自己的坦诚惊到。
这是他心底的话,已经在心底盘旋了不知多久。
夜深人静时,他才会小心翼翼拿出来细细品味——要是当初自己没有一叶障目,收下了虞声笙的情意,那么今日为镇国将军府少奶奶的就是她了……
他也会有一个能干聪慧,内外一把抓的妻子。
虞声笙灵动活泼,眉眼间的俏丽远胜任何一位闺阁千金。
尤其今日在郡主府的喜宴上见到的她,更让人难忘。
她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才用了两年左右的时间就爬到了与京城权贵交好的地步。
不但与玉厚郡主关系匪浅,宫中帝后也对她赞赏有加。
如今谁提起威武将军府的夫人不夸一句厉害。
想她区区一个养女,又不曾自幼受教,竟有这般造化能耐,谁家娶了谁家有福。
还有那太太们议论纷纷,说往后自家儿子要是也能娶一个这样的媳妇过门,她们真是睡着都会笑醒,巴不得有这样一个贤内助成为府中宗妇,那往后福泽绵长都是看得到的。
这些夸奖之语,竟没有一句属于徐诗敏。
对比下来,慕淮安心中越发不甘。
明明——这一切本该是他的。
他凝视着眼前的妻子:“你放心,你所生子女都算嫡出,到时候记在她名下,也是一样的。”
徐诗敏清醒过来,忍无可忍地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声响吓得门外守着的盈袖腾地一下站起身。
这是……谁打了谁?
她不敢进门去看,只能坐立不安,吩咐小丫鬟们站得更远些,甚至让她们退到了院门之外。
屋内,徐诗敏的手掌发烫发疼,半条胳膊都麻麻的。
方才这一耳光,她用了十足的力气。
打完才暗暗懊悔后怕,可却有一股利落的痛快浮上心头。
“慕淮安,你在发什么春秋大梦?你我早已成婚,她是闻家妇,与你无关的!!你听明白了没有!”她拼命压低声音,生怕惊动外头的人,愤怒地低吼几乎扯伤她的喉咙。
“方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今日之事我也不会告诉公婆,但你自己要想清楚!妻妾易位也好,停妻另娶也罢,你真要这样做了,那就跟我娘家、跟整个威武将军府对着干!即便我答应了,人家闻将军会答应么?人家的日子好得很呢!可不是咱们这样!!”
徐诗敏无比委屈。
还要硬生生忍住,忍得胸口到喉咙一片火辣辣的疼。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劝说丈夫。
这日子过的,真不如妹妹徐心敏守寡。
虽孤寂清苦,但胜在干净利落。
“你给我听清楚了,你要是还敢这样……我头一个带着女儿抹了脖子!就死在她虞声笙家的门口!我不好过,我要你们所有人都不好过!!”
这话一出,慕淮安浑身重重一颤,终于像是听进去了。
他张了张口:“罢了,当我……没说过吧。”
他转身走了。
徐诗敏这会子再也忍不住,浑身软软地倒在了床上,双手几乎将锦被扯破,哭声全都压抑在了一片柔软中。
盈袖冲了进来。
见自家主子这般伤心,哭得如落水一般,浑身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当初明明是对我钟情,为什么?老天爷啊,这是在报复我么?我错了呀,错了呀……”徐诗敏满脸泪痕,口中尽是旁人听不懂的呢喃。
盈袖鼻尖一酸,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曾几何时,她见证了自家姑娘与慕淮安的一见钟情,到后来的成婚。
她不是没有提醒过自家姑娘。
那慕小将军有陛下赐婚在身,怕是娶不了旁人为正妻。
以徐诗敏的身份,断不可能给他为妾。
一个闺阁女子,待字闺中,却与另一个有了婚约的男人有了情分,这话传出去只会害得徐诗敏这辈子苦不堪言。
可当时情字挂心间的徐诗敏如何听得进去?
徐诗敏满心满眼都是慕小将军。
常常揽镜而照,觉得凭着自己的品貌姿容,碾压那虞四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虽然后来波折不断,但好事多磨,她到底称心如意,与心爱的男子成婚。
谁知……成婚不是结束,却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
谁能想到,慕淮安对虞声笙的念念不舍,会在短短数年内不断发酵,以至于到今日无法遮掩。
还记得那个被弄死的妾室,她生了一双与虞声笙很像的眼睛,也因此得到了慕淮安的宠爱。
每每在床笫间情动时刻,慕淮安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句:“声笙,声笙……”
后来这事儿被允姨娘当成炫耀,在一次给徐诗敏请安的时候,貌似无意地说出口,当时徐诗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头顶。
等允姨娘离开,她才发现掌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自己抠破。
收回思绪,徐诗敏擦干了泪痕,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紧紧握住盈袖的手,她哽咽追问:“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盈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咬着唇垂下眼尽力安抚:“奶奶快别这样说,今日您才是府里的大奶奶,您连大姑娘都生了,在府里地位稳固,谁还敢与你相争?”
错了又能怎么样?
现在可以回头吗?
明显不可以。
既然已经选错了,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哪有机会给她后悔呢……
这一夜,徐诗敏哭得眼睛都肿了。
翌日去给慕大太太请安时,被婆母盯着半天,她还是木着脸不吭声。
“淮安脸上是你打的?”慕大太太没好气地问。
徐诗敏抿抿嘴角。
“你真是反了天了,还敢对自己的夫君动手,打量着我与你公爹都死了不成?”慕大太太真觉得这个儿媳讨得让人糟心。
总是这样,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徐诗敏缓缓看过去:“是我打的,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打就打了,母亲预备如何?也叫人来将我打一顿么?”
“你——”
“您儿子还惦记着那虞四,昨个儿喜宴上,他甚至避开众人想单独去找她说话,可惜了,人家虞四没这个想法,看不上他,叫他碰了一鼻子灰;他回来就与我说什么妻妾调换的鬼话,他还想娶虞四为正妻呢!”
徐诗敏冷笑连连,“就是不知道,人家威武将军府答不答应。”
慕大太太被唬了一跳。
还以为是儿媳胡诌。
但看看对方的眼神面色,她心沉甸甸的,知晓多半是真的了。
“这样好了,我虽不是什么贤德良妇,但不可妒忌、胡乱吃醋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要是他一直这样心心念念,闹得家宅不宁,我可以不要脸面,豁出去替他跑一趟威武将军府,好好劝劝那虞四嫁过来,也劝劝闻将军放手,婆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