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很简单——当场演奏一曲，由城主府的内务管事评定。
轮到他们时，古清欢上前，姿态不卑不亢：“我家公子，欲应聘琴师。”
那管事打量着气质非凡的容郁，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凑近些又被容郁身上的灵力气息搅得皱眉，想到城主需要琴师还是忍了忍。
他指了指旁边摆放的一架品质上乘的古琴：“请。”
容郁缓步上前，撩袍坐下。
他甚至未曾调试琴弦，只是将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搭在了琴弦之上。
下一刻。
“铮——”
一声清越的泛音响起，如同冰泉滴落深潭，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紧接着，流畅而古老的曲调从他指尖流淌而出，那琴音初听清冷孤高，如同雪原之风，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细听之下，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形的剑意，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凝练，带着切割灵魂的锐利与一种俯瞰众生的淡漠。
它不取悦任何人，只是纯粹地展现着音律本身的规则与力量。
整个招募点鸦雀无声，先前那些自信满满的琴师们，此刻都面露骇然与自惭形秽，那管事的眼神也从审视变成了彻底的折服与激动。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管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恭敬道：“公子琴技超凡，堪称大家！寿宴首席琴师之位，非您莫属！二位，请随我入府！”
他亲自引路，递上了两枚代表着临时身份的、散发着淡淡木香的特制木牌。
计划，成功了第一步。
他们跟随着管事，踏入了那座守卫森严、气息更加深沉诡异的城主府。
盛宴，尚未开始。
府内的景象与外界的繁华又自不同。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却处处透着一股陈腐的气息，仿佛这些精美的建筑已经存在了无数岁月，连空气都沉淀着一种厚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两人被安置在一处颇为雅致的客院休息，被告知寿宴将于明日正式开场，在此期间，他们可在府内限定区域自由活动，享有贵宾待遇。
自由活动？
古清欢低头看了一眼丫丫，必须有人看着她。
稍作安顿，古清欢将丫丫留在客房，让小黑在房梁上看着，不过这次丫丫倒是没有求着古清欢让她带着自己。
古清欢则和容郁一起查探，府邸占地极广，回廊曲折，如同迷宫。
他们避开那些巡逻的护卫和仆从，神识悄然探向那些灵力波动异常或设有禁制的地方。
不过大部分区域要么空空荡荡，要么只是堆放些寻常物品，那些禁制也多是预警或隔绝之用，并未隐藏核心秘密。
如此一看这里真的简单普通，从进入城虽觉诡异，但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在一处连接花园的回廊下，古清欢拦住了一名端着果盘的侍女。
那侍女面容姣好，安静端着盘子准备宴席的事情。
古清欢状似无意地拦住她，递过去一小块之前给丫丫的同款灵食点心，微笑着搭话：“姑娘，这府邸真是气派，城主大人想必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那侍女看到灵气盎然的点心，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奇怪的情绪，但很快被一种根深蒂固的麻木取代。
她接过点心，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对着城主主殿的方向，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
“那当然，”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咏叹般的调子，缓慢而肯定：“城主大人，是我们的光明，是我们的一切。”她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情，“已经有……几十年了吧？没有新的外人能进入古城了。我们都是蒙受城主恩泽，才能存活于此。”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失神，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是城主大人的光辉庇护着我们，没有城主，就没有古城，我们……我们也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这番话听得古清欢心中凛然，几十年未有外人进入？仰仗城主光辉存活？这已经不像是简单的统治，更像是一种……精神烙印或者某种共生关系？
她又试探着问了几句关于古城历史、城主来历的问题，但那侍女却只是反复念叨着对城主的赞美与依赖，再也问不出其他有效信息。
古清欢知道再问无益，便让她离开了。
回到客房中，容郁靠在门边：“宴席之上，自见分晓。”
强行探查已无意义，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如今之计，唯有等待，等待那场寿诞的盛宴，等待那位神秘的城主现身。
府内的气氛随着寿诞的临近，愈发热闹起来，张灯结彩，仆从来往穿梭准备宴席。
城主府内灯火通明，与外界那幽绿惨白的灯光不同，府内悬挂的宫灯散发出一种近乎灼热的、金红色的光芒，将每一处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仿佛要将一切阴影都驱散殆尽。
宴设于主殿之前的巨大广场之上，汉白玉铺地，四周环绕着精心修剪过的奇花异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烈到腻人的香氛，混合着酒肉的气息。
宴席的排场极尽奢华，一张张紫檀木长案排列整齐，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馐美馔，蒸腾着氤氲灵气的兽肉，闪烁着珍珠般光泽的灵米，盛放在琉璃盏中、颜色瑰丽的琼浆玉液，还有许多连见多识广的古清欢都未曾见过的造型奇特的瓜果点心。
宾客络绎而至。
来的人形形色色。有衣着华贵、如同外界世家家主般的男女，有气息彪悍、身着铠甲的武将模样之人，也有身着长袍、看似文士或修士的存在，甚至还能看到几个衣着暴露、眼波流转、带着妖异魅惑之感的女子。
他们谈笑着，互相寒暄，推杯换盏，场面看起来热闹非凡。
古清欢和容郁被安排在离主殿高台较近的一处位置，显示出对他们琴师身份的重视。
容郁面前摆放着一架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的古琴，他静坐其后，眼帘微垂，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周身自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古清欢则安静地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扮演着侍从的角色，目光却如同最冷静的观察者，悄然扫过全场每一个角落，将那些细微的违和感尽收眼底。